此时的三人慢慢悠悠不慌不忙,他们一边喝一边咂吧着嘴巴。对于三人而言,这样的日子似乎早已湮没在那遥远的记忆中了。
三人就这样一边喝一边聊着,一边聊一边喝着。起始三人觉着还是蛮快慰的,但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狗尾巴村,一聊到狗尾巴村,他们就聊到了那些村民,一聊到那些村民,三人瞬间就又陷入了一股悲伤之中。
四周一片沉寂。三人不再说话。他们都低垂了脑袋,看上去情绪全都显得十分低落。
喝完一瓶又喝了一瓶,身边那些用来祭奠的老酒几乎都被他们喝光。没过多久三人便都醉了,他们或趴或仰地倒伏在坟间的那片草地上。未过多久,犯着酒劲的三人全都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太阳已完全跌落了下去。天际一片暗红,只剩下一丝忽隐忽现的余晖在闪耀着。一只不知什么鸟“呀”地一声从一座坟墓旁猛然窜出,接着又慌里慌张地逃向了另一片墓地。
此起彼伏的鼾声开始不间断地在坟间响起。三人睡得死沉死沉,他们的魂灵全都在梦境中忽闪忽闪着。不断淌下的口水濡湿了他们胸前大片衣襟,对此三人毫无知觉。
微风习习,薄雾冥冥,四周陷入了迷迷茫茫之中。在夜晚来临之际,整个坟群中充斥着一股神秘之气。
三人沉沉地昏睡着,仿佛整个世界已与他们无关……
忽然,沉睡中的二崴“呀”地一声惊叫,接着他又蹬了下双脚翻了个身子。但二崴并没有醒转过来,而是继续沉浸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二崴口中发着沉闷的“呜呜啊啊”的声响——迷迷蒙蒙恍恍惚惚间,二崴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狗尾巴村,回到了那片他无比熟悉的土地。
二崴小心翼翼地站在村口,他的脸上努力地挂着讪讪的微笑。二崴的内心充满着一股久违了的亲切与忐忑。
让二崴感到非常纳闷的是,在村里的唯一出口处,他看到四佬正拿着一把斧子在那专注地劈着柴禾。四佬的屁股撅得老高老高,但头却压得很低很低,看上去就像是挂着的半爿猪肉。
见到四佬二崴就有点兴奋,四佬是二崴最好的伙伴,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那么的无话不谈。而这一别,当中已记不清隔了多少个年头!真没想到此时此刻四佬居然就在眼前。
“四佬——四佬——”二崴轻轻地叫唤着。
四佬正专心致志地劈着柴禾,他没想到会有人在叫唤他。四佬讶异地收起屁股抬起头,发现居然是二崴在微笑着向他招手。
让二崴颇感意外的是,看到他四佬却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相反四佬的脸迅速阴沉了下来。四佬站起身子,四佬高高举起手中的斧子对着二崴厉声呵斥着:“别过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砍了你!”
二崴真是被吓了一大跳,二崴有些懵,他吃惊地连连解释着:“我,是我,我是二崴,四佬你不谁认识我啦?”
让二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说还好一说四佬却更怒了,只见四佬拿斧子指着他狠狠地叫着:“就是因为你是二崴,所以才不让你进村的!你还是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四佬一边说一边就拿着斧子朝二崴一步一步紧逼过来。四佬非常愤怒,他的脸部肌肉看上去显得有些扭曲。
四佬每朝前迈一步,二崴便往后退让一步。两人就这般有节奏地保持着一进一退,他俩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二崴一边后退一边双眼始终紧紧盯着四佬手中的那把锐利的斧子。
退了一阵子,很快便出了村口。四佬不再紧逼,然后他就提着斧子木木地站在那里。
“你走吧,你走吧二崴,我不砍你,也不追你,你就赶快走吧!”四佬对着二崴说道。在灿烂的阳光下,二崴看到四佬眼眶里居然淌出了不少泪水。
二崴不再说话。二崴的眼眶里也淌出了许多泪水。
静默了一会,二崴赶紧转过身子,然后他就撒开两腿开始飞速地朝村口外跑去,那是一条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乡村小道。
二崴一边跑一边口中还在“呜呜啊啊”地叫唤着。虽说四佬表示不会砍他,但二崴心里还是担心四佬的斧子会冷不丁地从身后飞奔过来……
烈日高高地悬挂在头顶上,天空很蓝很蓝,就像一块清澈透明的大镜子。
二崴一直在那草地上“呜呜啊啊”地叫唤着,他的两腿在不停地抖动蹬踏。叫着踢着二崴忽然就醒转过来。
二崴翻了个身猛然坐起,二崴发现原来他是做了一场恶梦。
二崴用手紧紧捂着胸口,他感到心脏在胸口间怦怦直跳。二崴不停地大口大口喘着气息,他浑身已完全被汗水浸透。
这时,水生狗乘也都一一醒转过来。水生狗乘两人迷糊着眼翻身坐起,他们发现太阳早已高高地悬挂在头顶正中。
三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头顶上的烈日异常扎眼,他们感到身上也是发着阵阵刺痛。原来他们正是被这头顶上的烈日给晒醒。
坐在那里,三人都觉睡眼惺忪,浑身肌肉发着胀痛。可尽管如此,三人还是觉得精神好多了。
在烈日持续不断的炙烤之下,坟间升腾起了一股淡淡的雾气。这飘飘渺渺的雾气就像是一层薄纱,远远瞧去到处都显得朦朦胧胧。
稍稍舒缓了一会,三人陆陆续续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三人皱着眉四下张望着,他们觉得整个脑袋完全发蒙。对于这片坟群,三人始终感到迷迷糊糊,总也摸不准具体方向。
三人觉着好奇,他们踮起脚尖升长了脖子使劲朝四周张望着。不过望着望着,三人终究还是感到失望,因为在这片坟地里,好像除了莽莽苍苍大同小异的各种坟墓之外,似乎也很难看到有其他什么东西。
带着困惑,顶着烈日,三人有气无力漫无目的地在坟群中慢慢兜起了圈子。他们一边兜一边四下察看,他们思量着能否找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来。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兜来兜去三人感到越来越晕乎,越来越迷茫。三人总觉着周围所有的东西大同小异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游走其间,就像是在穿越一个巨大的迷宫。
恍恍惚惚中,三人感觉他们完全游走在另外一个陌生的诡异的世界。
三人身上慢慢就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他们都感到了一些恐惧。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二崴有些惶恐地说,“离开这,我们还是赶紧去寻找西坡吧!”
二崴这一说,仿佛提醒了狗乘水生,两人觉得二崴说得很有道理。
“走吧,走吧,那就快走吧!”狗乘和水生一起说道。
直到此时,三人似乎才真正开始着急起来。冥冥中三人忽然觉得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们必须想办法赶快另寻出路。
稍稍停顿了一会,理了理思绪,然后三人便撒腿在坟群中奔跑起来。
三人感到耳边有风在不停地呼呼而过,眼前的景物变得缥缈起来模糊起来。他们感受到那一座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坟墓就像影子样不停地朝身后一闪而过……
奔跑了好一阵,三人停了下来。三人忽然意识到好像还没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向,如果没找到一个确切的方向就开始乱跑,那岂不是在胡乱折腾嘛!
站在那里,三人气喘吁吁着,他们伸长了脖子使劲地朝远方望去。可让他们无比沮丧的是,即便看得头颈发酸两眼发胀,在那遥远的天际尽头,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莽莽苍苍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