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日这一天是皇帝一年中唯一可休息的日子，孝中帝胸怀大志想要在朝堂上大展宏图，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司婉媮今早穿了一件新衣，翠羽编织的云裳，领口缀了两三十颗珍珠，头上梳了简单的朝云近香髻，发间别了镶宝石碧玺花冠，青茶又加了一只嵌宝青玉簪。青酒给司婉媮细细描了妆，少女娇态一览无余。司婉媮满意地看了看自己，陪着皇后去了筱绿殿。
今天场面很大啊，太后，皇后，皇帝高居上堂。皇后居右，太后居左，皇帝高居正中。其下左边一次是高官大臣，邻国使节。右边是一众妃嫔，皇子公主不多占了两排，其余就是皇妃。
司婉媮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领在最前头，稳稳地占了第一排第一个位子，第二个便是定妃了，现在人未到齐，定妃穿一身华服坐在司婉媮左边。
定妃很得意，为了压皇后一头，特地去让人打造了纯金的孔雀冠，嵌了两颗海蛟珠，用锦缎和金丝银线绣了一件翟衣，整件衣裳华光闪闪，在灯光下一照，司婉媮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晃瞎了。
明懿公主和明皓公主穿的华服绣了彩雉，看来这次定妃花了不少血本。
皇帝今日没有穿常服，穿了一件飞龙在天的锦服。诸位大臣和嫔妃，皇嗣起身“臣给皇上请安。”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今日格外愉悦，“平身，都坐。”
皇帝看向皇后“皇后今日较往常更为雍容。”
皇后浅笑“多谢皇上。”
定妃脂粉后的一张脸险些扭曲，不过马上又笑的明艳。定妃左边的季夫人阴阳怪气，扭捏着嗓子“皇后娘娘这身黄色宫装真是美极了，但臣妾看定妃姐姐这身绛紫华服更胜一筹，瞧瞧这走功，这花边，定是最好缝人赶制半年才有这成果呢。”
季夫人拿着帕子笑的无害“皇后娘娘勿怪，臣妾的意思是定妃姐姐的衣裳更为精美些，娘娘与定妃姐姐不分伯仲。”
皇后嘴角牵起温和的笑“定妃是文臣之后，穿衣打扮自然是倾国倾城。”
司婉媮一开始默不作声绞手绢，心上一计。
“定母妃今年是四十有五了吧。”
定妃笑容龟裂在脸上，倒也没出丑，就是不上不下的让人难受，她端起酒樽“婉媮记错了，本宫今年三十九。”
司婉媮恍然大悟的样子“刚才见了母后黄衫盈盈，听芷素姑姑说母后当年第一次见父皇还是二十年前，当时母后就穿了一件淡黄薄纱裙，袖口还绣了一对锦鲤。先皇还称赞母后端庄得体，进退有度，父皇母后伉俪情深，恰恰说明了先帝慧眼识珠。”
司婉媮笑着看向皇帝“不知道父皇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皇帝微笑点头，虽年过不惑之年，但岁月待他优厚，他还身体精壮，相貌堂堂。“皇后端惠贤淑，朕得皇后，如获至宝。”
皇后和皇帝相视而笑。司婉媮慢悠悠道“父皇重用贤臣，招揽贤士，母后明识大体，凤泽后宫。上苍定会佑我南楚代代兴旺，恩披天下。”
定妃脸色淡下来，手紧捏帕子。皇帝圣心大悦，给司婉媮又赐了几盘菜。后面两个人嘘嘘噤声，没再听见她们动静。
接下来是献寿礼。
太师献了泗泾山水图，太傅献牡丹琉璃盏，与以往差不多都是诗卷书帖，古玩摆设。
其中有几件司婉媮瞧着还挺稀罕，心底里盘算着等哪天去皇帝跟前讨要来玩玩。
“东齐使臣，顾子破献礼，机关玄棋一副，血玉玉佩三枚，还有......雪狐两只。”
雪狐？太师开口“西北之巅的雪狐在两百年之前就难觅踪迹了，现在送上两只鲜雪狐，的确不多的。”
很少有送礼送活物，但并非不可。定妃仔细打量，身上没有一丝杂毛。
太后欢颜“听说这雪狐极通人性，是不多见的灵物，医用价值高，浑身雪白一片。”
皇帝开口“听说上千年前，有人发现了第一只雪狐，将它逼至悬崖边，它咬断了自己的尾巴，扯下浑身的雪毛，纵身跳下了悬崖，屠夫失望而归，狐猫沾了鲜血，所以以后的每只雪狐额心都有红豆大的两滴血毛。”
“皇后可喜欢？”皇帝发声。
皇后莞尔“臣妾喜欢，但臣妾觉得此等有灵性的动物随意屠杀，岂不是太浪费了。不如皇上将这两只雪狐精心照顾，繁衍后代。”
皇帝点头“皇后不愧为六宫楷模。”皇帝指了指紫檀木描边盒子，“这是何物？”
顾子破行东齐礼，东齐礼南楚礼差不了多少“云卢山师傅所制，此棋玄妙，棋子由磁石所制，双方互执棋子，棋子会自动发生位置改变，就看谁能在变数中取胜。”
太后是爱棋之人“如此一来，可否请阁下与我南楚最好棋手来手谈一局。”
顾子破拱手“恭敬不如从命。”
可谁是南楚第一棋手，这谁也没规定，自然是勇夫上。
司婉媮从这个顾子破到殿上就一直盯着他，此人年纪尚轻，举手投足却高深莫测，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时不时的看一眼司婉媮，司婉媮只做看不见。
司婉婷提起裙摆“儿臣请求一试。”
皇帝颔首。司婉婷向顾子破巧巧福身，顾子破很君子地还礼。
棋子一开始就是布好的，要解一谜团自然耗费时间和心力。台上台下每个人无不是伸长了脖子在看。定妃踌躇满志，大约是教育问题，定妃从小教育司婉婷和司婉嫣就是看她们擅长何处，所以择优培养，明懿善棋，明皓善舞。说司婉婷是第一棋手也不算虚，司婉婷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心了，否则平时看到的她是看见老鼠都要吓到三天睡不着的。
棋局上厮杀得厉害，一片血腥，司婉婷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十分厉害了。
大臣们也窃窃私语“这是孟兴子的天鬼十蜮阵，不是一年多都没人破吗。”
“东齐又想拿咱们下马威了。”
顾子破不紧不慢地看向司婉媮，见司婉媮没瞥他一眼，一直低头嘬葡萄。顾子破嘴角耐人寻味的笑，在外人看里是挑衅。
司婉婷最后走入死胡同，出不来了。
输了？各位大臣把自己的脖子缩回去，司婉媮来了精神，向前伸长脖子看。
定妃恨得牙痒痒，让这小贱蹄子看了笑话“皇上，明懿不才，不如让明凰公主试试？”
顾子破满眼晶亮看司婉媮，司婉媮笑的得体“定母妃莫要抬举我，婉媮平日里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读女训，绣些花啊蝶啊什么的，棋太过深奥，婉媮不会的。”
少装了，谁不知道司婉媮闲了就往紫宸殿跑。定妃还想再说点什么，太后出声“女子要讲究三从四德，不外出乱逛是对的。”
司婉媮认同的点点头，眼里冰凉一片。
顾子破十分遗憾的点点头，只是未到眼底，嘴角若有若无的浅笑像在嘲讽，司婉婷羞愧不已，赶紧躲回席间了。
顾子破起身“看来贵国佼佼者是不屑与在下比试了，在下告退。”
北燕国使者献礼。
“寒香青茗五斤，冠彩珐琅瓶一对，松雪玉竹席一副，九溪安神香五斤。”
都是实用的，皇帝举杯“替朕多谢北燕国君。”
稍后就是妃嫔。皇后亲献了自己绣的苏锦涟水挂屏，碧水草原，又精心绣了两只大雁。
定妃起身娇滴滴地“皇上，臣妾准备了一双青玉如意柄，还刻了一副秀丽山河图。”
皇帝原本很高兴，听到后半句脸色骤然变了。
司婉媮将头撇到一边，秀丽山河图是天下之主才拥有的，外国使臣在此昭昭显示自己的野心实为不智。
但又不好不收，会在两国使臣面前闹了笑话。太后也有些恼了，毕竟定妃是太后母家人的亲眷。
司婉媮拿着酒樽送到唇畔“定母妃好糊涂，秀丽山河图早已不知所踪，定母妃哪来的范本刻的，想必是赝品。”
可是有坊间摹本哪，定妃一根脑筋还没转过来，刚想开口辩解，皇后启齿“好了定妃，上次婉媮涂鸦过一张骊山春季图，婉婷刚好讨要走了，或许就是这个吧，你快些入席吧。”
定妃愤愤甩着袍子回了席位。
“皇后娘娘说的是，婉媮生来聪慧，琴棋书画样样贯通，能触类旁通又能举一反三，不知道婉媮打算献上何礼？”
“父皇，儿臣准备的玉骨锡珠算盘，祝父皇万寿无疆。算盘代表金银，南楚虽不缺金银，但若能成为天下富庶之地也是极好的。”
“婉媮深得朕心，快起来。”
定妃还在‘婉媮深得朕心’心里生闷气。
皇帝大手一挥“上歌舞。”
觥筹交错，臣子们终于能松快一会儿说上几句话。莺歌燕舞，余音袅袅。美人们美目倩兮，佳人挥袖。司婉媮偶然抬头，看到对面诉轩正在看她，她刚刚一直没瞧见他，司婉媮拿起酒樽朝他点头唇边沾了一点酒就放下了酒杯。两个人相视一笑就专心看起歌舞，台上帝后看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心领神会。定妃一直盯着皇帝，皇帝每个动作都不肯放过。
“公主才华横溢，惊艳众人，是千古女子少有的典雅。只是这水满则溢，公主可知一个词，天妒英才，多少娇艳的花都是早早地夭折了。”
司婉媮巧笑嫣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水袖飞舞，仙带萦绕，头稍微靠着定妃的边“定妃别给我戴高帽子，婉媮资质平庸，只是皇恩浩荡，比其他女子多学了点东西。话说回来，婉媮更敬佩您，定妃都快四十年光景了，儿女心性已定，您是四妃之一，又是三位皇嗣之母，该端庄些，学小女儿家撒娇卖痴您这把年纪实在是不像。您若不会，皇后是六宫楷模，您该学着些。但是这么多年也还没成，是了，这东施效颦是学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婉媮自小受母后熏陶，才勉强担此大任，灼弟弟现在一事无成也是定妃您教导有方。对了，我差点忘了，您艳冠后宫，当是千古难得的贤妃，可就是不知道定妃有没有听过一个词，红颜薄命？”
“公主自小聪明，但过些日子或许就不是这样了呢。你看看这台下摇唇鼓舌的臣子那个不是男人，公主能力挽狂澜，也抵不过这些臣子一人一口唾沫，他们动动嘴皮子就能置一人与死无葬身之地，这朝堂之位不好坐，也没人能坐得稳。公主在这上面耗费心思，不如回去给自己绣嫁衣去。”
司婉媮看这一屋子上的香衣鬓影，满头珠光宝气，在灯下折射出着许多的光，纸醉金迷，像一个用锦缎，宝石，羽丝拼凑出五彩斑斓奢靡的梦，虚幻缥缈又令人想要伸手牢牢攥在掌心。怪不得荣华富贵是人一生的追求，看起来就让人忍不住沉醉进去，再也不想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和血淋淋的真相。
“二妹今年正值年华之龄，是嫁人的好时候。户部左侍郎的外甥爱慕二妹已久，我打算尽力促成此事。”
“这怎么可以，公主的婚事要皇上太后亲自定夺，怎么能让你随意置判。户部左侍郎的外甥连官衔都没有，这是胡乱拿婉婷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是啊，你知道的呀，公主婚事是皇帝下决断，皇后都干涉不到，更何况你。我的婚事我自己有打算，不劳您费尽心思，有那个空闲工夫不如回去好好调教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歌舞已闭，台下唇枪舌剑才休止。
司婉媮有些困了，靠在后面的红木椅上打了个哈欠，皇后在台上摇了摇头“芷素，你去给她送几片薄荷叶子去。再加一壶花茶，让她解解酒。”
司婉媮昏昏欲睡，找了借口从后面溜出去了，嘴里嚼着薄荷，一股脑全咽下去了。晚上的风还是很咄咄逼人的，凉飕飕的风刮到脸上，困意少了许多。
司婉媮头上掉了一片白玉兰，司婉媮抬头，诉轩从树上跳下来“冷了吧，再加一件吧。”
诉轩把自己的披风给司婉媮披上。司婉媮裹紧自己的银鼠皮“不用不用！我到时候捂出一身汗再吹风更容易着凉。”
诉轩住了手“你刚才在宴上吃饱了吗？”诉轩想带她去吃点别的零嘴什么的，司婉媮平时就爱贪吃果脯，蜜糖。
“饱了，你没看到我一整个宴会都在吃吗，我都吃撑了，出来溜溜食。”
司婉媮视他如兄“你怎么和我母后似的，连我吃口饭都要亲自监督。”
诉轩没有才子会说情话“我想对你好。”
这话说到敏感点上了，司婉媮知道话题再扯又要绕回原点了，很识趣地闭了嘴。一路走来都闭口不语，诉轩歪头看她“你怎么不说话。”
“你知道我不想说。”
“你还是不愿意聊关于我们的婚事。”
诉轩微微叹口气“其实认识你十多年，我好像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所以我就.....”
“诉轩哥，我对你纯粹是兄妹之谊，我也做不到像你喜欢我那样去喜欢你，这样的婚姻你不觉得自己很亏吗。”
诉轩仔细考虑，给出了结论“只要你不讨厌我，我觉得就算是相敬如宾一辈子也挺好。”
相敬如宾......
那岂不是对待枕边人像对待大堂上的宾客一样客客气气，连说句话都要思量再三，司婉媮不喜欢这样，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诉轩接着说“其实，皇上本意打算把西京城东的宅子设为公主府，等你一同意，就可以下旨赐婚。”
“原来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半点也没和我商量。”
诉轩想解释，司婉媮扬起头，看一树一树白玉兰花“你自以为了解我，你却不遵守我的意愿，这就是我们难以结合的原因。”
两人再次沉寂无言，晦暗宫灯点亮了一排小路，两人不再说话，一步步走地远了。
万寿日散了去，顾子破回到驿馆，书信一封信鸽送出窗外。
“南楚此地不好过，还得尽早回去。”顾子破嗤笑一声“南楚，要完了。”
顾子破遥望外面一轮清澈明月，余辉韶韶。夜清澈如水，长信宫灯火通明，琉璃碗盏从案上滚落，清脆一声，在地面上变成碎片却仍还映照烛光。
“废物！本宫养你们有何用，你们没瞧见？皇后随便穿一件就是母仪天下的样子，本宫穿得比她好很多，却成半老徐娘了！”
“本宫恨啊，被她贺兰氏压了这么多年，每每都是她的陪衬，还有你们！”定妃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凭什么她司婉媮可以巧舌如簧，你们呢，和哑巴一样，让你们说几句话都不敢，本宫怎么会生了你们三个。”
姐弟三人被训得无语。司婉婷给她消气“母妃，今日婉婷实在是尽心尽力了，可是长姐不肯上前相助，若我再逗留也寻不出破解之法，只是独自寻羞辱罢了。”
司婉嫣帮腔“就是！二姐已经尽力了，都是长姐太小心眼了，害的母妃也丢尽了脸面。”
司灼不以为意，一脸横肉，面肥宽肚眼睛都隐没在肥肉里了“母妃咱们不是还有一张王牌吗，她们两个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话倒是给定妃提了个醒，恍然大悟“对对对，本宫还有一张王牌，就算她还能坐稳后位，迟早也要滚下来。”
两姐妹对视一眼，司婉婷出声“母妃，我不想再见长姐了。”
定妃斜视“怎么？”
司婉嫣咬住下唇，接过话“长姐的眼神好可怕。”
防范而又坚定，没有杀意，但却像一只饿狼，猩红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她们，随时都会伸出爪牙。
司婉婷连连点头“对！她的气势也好可怕，对别人都客客气气的，对我们虽然没有刻意针对我们，但是她总是时时刻刻提防我们，阴森冰凉的眼神就想要把我们活吃一样。”
“两个蠢蛋。”定妃笑骂一声“她是嫡公主，被你父皇和皇后宠的久了，自然有恃无恐，可是太后一直最疼你们，你们的赏赐从来也没比她少过，等皇后倒了，她自然就横不起来了。”
定妃拍拍她们水灵的脸笑了“好孩子，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和她一样。”
司婉婷和司婉嫣眼底闪过一丝窃喜，默默不语。
......
司婉媮回宫喝了一大口金银花茶，盘腿坐在榻上，前面摆了一张小桌，兴奋异常的敲敲桌子“快快快，拿过来。”
顾子破宴会上未解的棋局。青茶青酒笑着道“公主就这个小毛病，有点东西解不开就要废寝忘食。”
“上次解九连环也是，熬了一夜也不肯睡，第二日娘娘还惊讶您起了个大早。”
司婉媮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让别人发现吧？”
青茶排好棋盘“没呢，这个时辰宫人们都睡了。”
司婉媮点头“那你们快去休息吧，把门关好。”
“婢子告退。”
红烛被剔过灯芯，所以很亮。司婉媮披了一件小衫，琢磨棋盘布局。真当是变化无穷，本来就步道诡异，现下还有磁石作祟，司婉媮一贯灵光的脑袋也是受不住。
司婉媮在心里佩服司婉婷，果真棋艺高超，若是司婉媮上阵恐怕还走不到这一步，司婉媮兴致盎然，睁着眼睛和棋盘厮杀一晚，到了天边鱼肚泛白才渐渐感觉是真累了。司婉媮失望的看着棋盘“算了慢慢来，这破局等我有想法再解。”
司婉媮倒头就睡，皇后路过春茵院随口问道“婉媮昨晚什么时候睡的，这个时候还没起来。”
芷素“公主估计又偷摸干什么坏事了，娘娘宽心，公主一向有分寸，让她好好放松。”
“就属她没规矩，娇养惯了，看来真要把她送到演武场去练练引弓武术什么的。”
“娘娘真要这样做，那公主可就欢喜了，她正盼着您这么做呢。”
皇后轻笑“差点中了这个丫头的计，算了，走罢。”
圆形拱门处栽了花花草草，皇帝身边的邓公公一路小跑“娘娘，大事不好了。”
皇后让他起身“公公为何如此慌张，出了何事？”
“御史大人贪赃枉法，私收知府各地官员贿赂，举荐江迢大人为杭州知府。”
皇后心猛然一跳“然后呢？”
“江迢大人私自收集沿海兵部军情，给......给了东齐堂铭王。”
“什么？！”
勾结外国，贩卖军情，诛九族之罪。
皇后着急忙慌地去了紫宸殿。
皇帝紧捏着奏折，头上青筋隐约可见甩给皇后“皇后！这就是你爹干的好事，你看看，若不是朕及时逮捕，恐怕南楚就要让他钻空了。”
皇后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御史大人一向高洁，乐善好施，他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有人蓄意构陷，请皇上明察秋毫。”
“够了！朕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你休要再袒护他，朕即刻下旨，削职入大理寺，御史府上男仆发配南疆，女仆变卖为娼，封府抄家，择日抄斩！”
皇后如被晴空霹雳一道而下“皇上，臣妾求您，求您念在夫妻多年的份上请您恕罪，请从轻发落，饶过御史大人一命吧。”
“皇后，你莫非忘了他如何对你，如何对朕？朕就是念及你我夫妻二十余载才给他这个下场，否则他是要受车裂之刑，受万民唾骂。你现在如此，是想帮你爹毁了朕的天下吗。”
“皇上乃天下之主，心胸宽阔，请皇上成全臣妾。臣妾是贺兰一族的女儿，若父亲死而女儿袖手旁观，臣妾会被天下人唾骂不孝，臣妾这么多年的贤后之名就要毁于此，不仅臣妾受辱，连皇上也会蒙羞，请皇上轻判，只当全了他对臣妾曾经的教导养育之恩。”
皇帝引火线被点着了“贺兰氏！你是我司氏的人，三从四德你可知道。当初发生的种种朕都视而不见，对他委以重任，可他竟欺君忘国，就算立斩于市也不能消朕心头之恨。”
司婉媮悠悠转醒听说了这件事，心里颇澜不惊，毕竟御史虽是司婉媮名义上的外祖父，可两人却从未谋面，任何家宴御史推脱不来，皇帝对这位岳丈也没什么好态度，允了。国宴总汇，司婉媮是公主也上不了台面。两人和陌生人一般。
“母后还在紫宸殿门前跪着？”
青酒着急“公主，您去劝劝皇上吧。要是御史大人真死了，娘娘没了母族依靠，在后宫中一定如履薄冰，还会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这我都知道。”司婉媮面无表情“难道他活着母后就有母族支持了吗？这么多年了，母后送去御史府上的东西还少吗，一样样的全退回来了，嘴上说的客气，可他们从没有关心过我母后，母后这么多年的苦楚他们也逃不了干系。我和御史大人没什么关系，他若要死，我还和父皇一样庆幸，我南楚消了一介逆臣。可他偏偏是母后生父，亲情血脉割不断的。”
“我若是母后，这种父亲不要也罢，但母后是怎么都不肯的。算了，青酒，你陪我去紫宸殿一趟。”
红木雕龙门吱呀一声开了。皇帝不用回头就知道“你也想求情？”
司婉媮跪下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与他从未谋面，您若要杀他儿臣没有半分怜悯，您循国法，杀佞臣，南楚百姓皆拍手称快，可他偏偏是皇后生父。皇后劝，是念及父女之情；皇后不劝，是大义灭亲。在儿臣看来，御史大人的确该杀，因为儿臣从未参与过他的生活，但儿臣细想过，若退一万步，今日是你我父女处于此境地，父皇以为儿臣会怎么做？”
“是为了保全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宠爱，证明自己更爱皇上，永远以皇上为主，还是心里想着从小教我书法识字，学为人处世的父亲。自古忠孝难两全，父皇知道，儿臣心里也知道，但儿臣心里想说，若今日儿臣是母后，不愿违背皇上，更不愿意看自己的爹去死而自己无动于衷，儿臣宁愿替父亲去死。父皇以仁德治天下，请皇上细思，儿臣与父皇十七年的父女之情。”
皇帝像是被说动了，转过身把司婉媮扶起来“那你想怎么做？”
“儿臣是父皇的女儿，在家从父，父皇说什么，儿臣就信仰什么，婉媮和父皇上下一心，不打算饶了御史大人，请父皇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就当是给母后的颜面。”
“你回去吧，告诉你母后，君命既出，只能回转，不能收回。”
“谢父皇。”
出了紫宸殿的门，皇后满心希冀地看着司婉媮，司婉媮连忙扶起皇后。
“怎么样，皇上听你劝了吗？”
“母后以为，皇上会怎样做？”
“他......”
“父皇是九五之尊，他是帝王，我们怎么能妄想仅凭几句肺腑之言就让他恻隐呢。他掌握了整个南楚，他不可能让一个会威胁到他统治的人活在世上，一旦死灰复燃，您再去求您的父亲，他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也听不进我的话。”
芷素扶助皇后身子“这么说，老爷没救了？”
“只会给一个体面的死法，您且宽心，儿臣替您去尽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