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中帝薨了。
南楚元喜四十七年,孝中帝驾崩。南楚与东齐两国汀江一战,东齐率三十万连攻南楚中西幽郡十三城及大小城池数十座。南楚连连败退,隐隐有亡国之势。东齐昭烈帝要求南楚割让城池,并遣送明凰公主及毓蘅皇后赠与东齐,承诺十年不再兵犯。南楚上下举国悲愤,何等羞辱,何等轻视。南楚新帝皇四子登基为皇,号孝和帝。现在是南楚休养生息,韬光养晦的好契机,宜和不宜战,于是,咸富元年。明凰公主,毓蘅皇后,及陪嫁媵女,丫鬟等浩浩荡荡送出武安关,驶往东齐。
连绵梅雨缠路,脚程放慢了些,抵达东齐已是两个月之后。
盛京市井人流如织,摩肩接踵。马车上月牙色的锦帘后,一女子着藕荷色的衣衫斗篷绣了淡绿的青莲,满头乌丝一根原木簪束起,耳畔留下了几缕碎发,脸上没有施粉黛,其实司婉媮一直是素颜,她正靠在马车壁上浅浅入睡。睫毛轻颤,阖起的眼帘睁开,乌黑的眼珠里面似有清光,眨眼间里面有星辰在争相闪烁。司婉媮蹙眉,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是到了盛京,这一路颠簸。
几个月前,司婉媮才十五。司婉媮今日去紫宸殿寻皇帝。
迎面遇上一个比她高小半头的少年,司婉媮展颜“嗳?诉轩哥,你今日又和太师进宫了。”
“是啊,父亲还未原谅我上次私自带你出宫赛马的事。”
诉轩是太师长子,长司婉媮一岁,司婉媮很不好意思起来“抱歉了,我父皇也没让我闲着,喏,你看。”司婉媮抱了一小摞书“我父皇让我把女则女诫给抄三遍,还禁我三个月的足。”
诉轩揉揉她的头“你还是没背?”
“背什么?”司婉媮装傻“记不住。”
“我知道你一定对女子该守的三从四德嗤之以鼻,但你真不能任性了,定妃是太后母族的人,这几年定妃祖家发展壮大,皇后地位容易受威胁。”
司婉媮点头“多谢诉轩哥提醒,定妃一直野心勃勃,自从生了灼弟弟后越发大胆,连朝政也敢插手,父皇知道妾壮灭妻的道理,所以让我陪他处理政务。可是,定妃系连太后,魏氏一族这些年根深叶茂,我正愁呢。”
诉轩提议“晌午之前你还有空吗,我想去藏书阁寻几本关于孝元帝在世时的大臣名录。”
“好啊,我陪你去。”
藏书阁上下九层,司婉媮和诉轩两个人在藏书阁兜兜转转翻了好多书籍,甚至连书简都翻出。司婉媮碰掉一本书,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怪哉。”
诉轩上前“如何了?”
司婉媮摇了摇手中的书“这是自从南楚开国以来,共计一百一十三位皇帝名录的卷三。”
诉轩看了半天“有何问题吗?”
“有啊,你瞧,就拿孝元帝来说,卷宗记载了孝元帝的详尽,可是为什么皇后妃嫔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呢。”
诉轩盯着书面,司婉媮指着“你看,皇后董氏,就没了。”
诉轩合上了书“女子嫁到夫家就是夫家的人,以夫之姓冠妻之名,再正常不过。”
司婉媮把书换了一本,翻阅着,疑惑发问“怎么都只记了皇子,没有公主的卷宗。”
诉轩道“出嫁从夫,公主们只有玉牒上记载了,就比如你以后嫁给我,你的姓名会转到我们家,娘家是不会保留的。”
“狗屁歪理,女子一点权力都没有。看母后也能晓得,芷素姑姑说过,母后嫁人前是御史家的千金,日日恪守规矩,连作舞都要紧闭门窗,嫁给父皇之后又要管理后宫,侍奉父皇,孝敬太后,还要提防妃嫔,教导女儿,母后没过过一天快活日子。”
“没享受过自由当然不知道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司婉媮走到窗口,清风拂面“诉轩哥,你说有没有可能,哪一天我能自己选择。”
诉轩知道她的小女儿家心思。“从古到今,不是没有女子抗争过,只是她们抵不过世俗的压力,她们做了自己,可是后人会给她们冠上不一样罪名,她们虽有自由,但始终要背负骂名。”
诉轩背靠窗户,窗户下面是宫道。远远望去还有青墨色的宫墙。
司婉媮抬头看他的侧脸“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前朝宫女,因为父兄虐待,后娘不慈,想要告官,可是县太爷判她无德不孝,当时没有一个人为她想过,她愤而离家,一个人开了茶楼,后来与一男子相爱,男子对她许了海誓山盟,她颇为感动,后来丈夫纳了一房妾侍,她便觉得丈夫有违誓言,与他和离,丈夫执意不允,她便回去休了丈夫刚纳回来的妾侍。丈夫大怒,说她善妒,毫无容人之量,把她也给休了,抬举妾侍做了正房,她孤苦无依,回到夫家向她丈夫索要她这几年应得的钱财,丈夫丝毫不愧疚,说人嫁到我们家,便连财物也是夫家的。”
司婉媮站直身子,绕到诉轩面前“后来呢,后来她做什么了?”
“她偷偷在夜深人静时把夫家的房子烧了,丈夫没死,可是他的小儿子和妾侍烧死了。官府判她斩立决。她的确在做她自己,她也在抗争,可凭她一人之力,远远抵不上坊间老人的唾骂声,婉媮,你是一国公主,你若想要她那样的自由,你会被天下人唾骂,南楚会被其他两国嗤笑。”
司婉媮眉眼落寞“此女是真性情,可她太冲动了,我若是她我绝不会如此。我会擦亮眼睛选一个真心待我,尊重我,包容我的夫君,若他敢纳妾,我便偷偷下毒,让他断子绝孙,必要的时候设计出一场戏,让他的妻妾给他戴顶绿帽子。”
诉轩挑眉“我原以为你会严惩那些妾侍的。”
“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遵从,她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即便有也是被社会同化,她们只是遵循自己该做的事,有时身不由己,哪个女儿家愿意为小,大约都是被逼的。她们如此命苦,若是女子之间斗争,得意的该是那些臭男人们,他们很喜欢女子为争他们斗的死去活来,他们就好像是看戏似的,恨不得搬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他的媳妇们是怎么像牲畜互咬的。他们从来不把女子当人,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母亲是他贴身的侍仆,妻子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女儿是赔钱货,将来要么许给别人,这还算好的,有的直接送人,或者卖进窑子里换一件新衣钱。”
诉轩叹气“司婉媮,你现在的想法很有个性,但是很危险,你最好熄了这个念头。你身上肩负国家的荣辱,不可任性。等你及笄之后,我会让我爹提亲,你嫁过来之后乖乖呆在太师府里,知道了吗?”
司婉媮低头“你早就想好了?我偏不,我刚才说的不是一时兴起,我很认真的,如果我以后的丈夫不能允许我有自己的意见,我是绝对不会嫁的,就连我父皇都不能这样做,你要是想娶皇室公主,我二妹小我一岁,我回头便让我父皇把她指给你。”
司婉媮提起裙摆跑了下去,诉轩长叹“我想娶的是你呀,倔丫头。”
司婉媮心里有气,连紫宸殿也不过去了,气冲冲回了凤栖宫,皇后在修剪花木。
“婉媮过来。”皇后穿一件鹅黄长裙“去哪了。”
“儿臣去藏书阁了。”
皇后放下剪子,招呼她过来“今日怎么了,怒气冲冲的?”
“无事,父皇前些日子让我拟一道折,说是关系江南春耕问题。”
皇后坐在石板椅上,孜孜教导“婉媮,你明日去向皇上请辞,不要干涉政务了,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是南楚的嫡长公主,将来是要联姻嫁给别国皇子或皇帝的,你如果去了,没有母国庇护,你过的一定不好。把你许给太师家的长子,是你母后我为你争取到最好的姻缘。诉轩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们两个也算天作之合,皇上也有意撮合,你现在沉迷政事,那是你该干的吗,自古以来朝堂是男人们的地方,断没有女子可以染指。你现在做这些事,将来会被人诟病的。”
“旁的不说,以后嫁人为妇琴棋书画舞,那样不得精通?你不学习,将来夫君会给人笑话的。你连后宫都活不下去,你还敢与朝堂上那些活成人精,满腹经纶,一腹鬼谋的臣子唇枪舌战。你这样抛头露面,会丢母后颜面的。”
司婉媮有些怒,小声发泄“母后,自儿臣五岁开始,您教儿臣如何管理后宫,如何贤良淑德。儿臣不喜,但是为了母后您所谓的颜面,南楚的,父皇的,您的,我的颜面,儿臣也努力去学,儿臣也不想被二妹三妹比下去,但儿臣是个人,儿臣不希望所有的生活都要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循规蹈矩。起初,儿臣视为功课,就像读书习字一样的功课,儿臣以为只要努力完成您布置的事情,我就可以用剩下不多的时间来做一些我喜欢的事,但后来,我发现这根本不可能,您不愿意让我停下来。您希望我像陀螺一样永远在赶超别人,就像绣花,儿臣从来不喜欢,却要一针一针用心绣,您说我要知理,要温顺,要仪态得体,我权当是礼貌,儿臣乐意去学。可我不是完人,我不想做完人,明明二妹三妹可以偶尔放纵,向定妃撒娇,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您怀里的一丝余温。”
司婉媮眼里渐渐蹦起泪花“对我过于严苛,您是慈母。可为什么,连我剩下的人生都要安排到底。嫁给谁是我自己的选择,您说了不算。”
司婉媮朝屋里走,皇后在后面说“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如果生活脱离轨迹,前面皆是未知和危险,你会知道,母后是为了你好。”
如果连安排好的人生都没了,那才叫可悲。皇后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司婉媮才十五岁,她总会一步步认清现实,赞同自己。
芷素走过来“娘娘,公主还没想清楚,您何苦让她认清呢。”
“就是要让她认清,她以后遇到什么磨难,她才会直面真相,不会自欺欺人。”
......
“策金无用之极!”皇帝把折子狠狠摔到桌上,桌子上的茶杯中的碧螺春都洒出来些。司婉媮正在一旁帮忙着用朱笔批奏折,惊了一下。
司婉媮拿过奏折,看完之后放回原处。“父皇,黄河一代本就难治,前后两代帝王都没有治好,何况眼下接近初夏,汛期将近,本应该下一些春雨,策金早已准备抗洪措施,这次黄河一带突发暴雨,本就意料之外,现在该如何治水,以及灾民安生问题。”
“黄河凶险,且数年日积月累淤泥沉积,河水泛黄,采用普通治水之法定然不行,可惜今年春耕还遭了蝗灾,虽不严重,到底是损失了不少的粮食。”
“父皇,何不开放粮仓,赈济灾民。只是量少人多,恐怕挨不了多少时候。灾民都进了京,待儿臣先拨一批款去济灾,顺便考核一下,回来再做打算。”
皇帝疲惫点头,揉了揉太阳穴“满宫上下,唯有你一人最让朕放心,皇后操持宫务,其他妃嫔又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也就你能帮衬朕的忙。若你桌弟如你一般就好了,可惜他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你若是个男儿,朕定将江山交托与你。”
“父皇,您该庆幸,儿臣是公主,若儿臣是皇子,恐怕活不到这么大。”
皇家儿女最难存活,公主们想尽办法嫁得更好,皇子们勾心斗角夺位,谁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其实,灼弟也算不上差,其他几位庶弟也不足继承大位。”
皇帝哼笑一声“也就你个丫头敢乱议朝政,储君大位也敢指手画脚。”
“父皇,那您觉得婉媮好使,不如等几年再考虑我的婚事。”
“那不行,皇后催了几次,定妃也是同意,你与太师长子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回头父皇赐他个爵位,不会亏待了你。”
司婉媮眼珠子一转“那不如等万寿日过后再商议吧。”
长信宫。
定妃又在训子,司灼宠爱婢女,闹出了人命。
“气死本宫了,生了你们三个废物!”
明懿公主,明皓公主,浙湘王。
溪儿轻声安慰“娘娘,明凰公主还在紫宸殿。您......”
这三人站成一排,面面相觑。
定妃瞧了就来气“你们两个,同样是公主,容貌逊色她,才情逊色她,就连封号都不如人家。还有你!你一个皇子,皇上宁愿让一介女流去紫宸殿也不让你去,你也不仔细琢磨琢磨。一天到晚养着瘦马,你就这点出息!本宫被皇后压了这么多年,你们低眉顺眼仰望人家这么多年,你们就甘心?就不想和她们一样吗?你们倒好,个个懒散,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做人家脚底下的东西。本宫怎会生你们这群废物!”
“母妃,不赖我,都是美人不能辜负啊。”
“你还说!你父皇就你一个年长儿子,可他迟迟不肯封你为太子,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你昏聩昏庸。你但凡你有些孝心,你就坐稳帝位,母妃也和你享福。”
司婉婷“母后,您帮儿臣和父皇说说,儿臣今年也十五了。”
司婉嫣在一旁说道“母后,姐姐喜欢诉轩。”
“这真是奇了怪了,司婉媮执意不嫁,你却自降身价想要倒贴。”定妃忽的心上一计。
“不急,很快的。”
司婉媮开了粮仓,很快搭了粥棚。她穿一身浅蓝色的连襟和衫裙,右肩刺绣了一只新燕。天有些阴凉,她披了一件银狐绒的斗篷,嵌着一圈银丝,看起来像个官家小姐。
“你不是去巡查河道了吗?”司婉媮看着灾民领粥,诉轩站在她身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左右没有大事,我担心你,过来陪你一起看着也好。”
司婉媮心里想着上回的事“我表妹待会儿也过来,她约我去看看二妹新得的夜明珠。我下午还要去和她们春猎,你去吗?”
诉轩穿一件灰墨色的衣裳,目视前方“你想让我去吗?”
司婉媮不再看他,裹紧袍子,袍子是丝绸裁剪的,缎子很滑,又触手生凉,司婉媮忍不住多摸了几下“你随便。”
诉轩迟疑了一会儿“我去。”
青茶和青酒是司婉媮的贴身丫鬟,青茶贴在司婉媮耳边小声说“粮食不够了。”
司婉媮皱眉“还有多少难民?”
“四五百号。”
司婉媮思忖“你去库房先提几袋大米,让他们熬米汤熬慢些,再遣人找来户部左侍郎,我待会儿要进宫,和父皇商议。”
“那明懿公主那边怎么办。”
“让她们先去玩吧,我若有空就去了,没空也让她们别等我。”
司婉媮转身“诉轩哥,我现在要回宫,你若有事先去忙吧。”
“我送你去。”
司婉媮愣一下复又点头“好。”
紫宸殿上下的大臣急作一团了“皇上,若实在不行我们可从东齐购粮草回来。”
“成本太高,现在汀州战役在重中之重,国库本就不富足,先紧着前线。”
“皇上,不如把库存的粮食拿出来,还可应付一阵。”
皇帝点头“这件事是谁在负责?”
“回皇上,是臣。”
“现在重要的是先打胜汀州战役,其次治理蝗灾水灾,次之安抚灾民。”
“臣遵命。”
大监高声呼“明凰公主到。”
司婉媮很快解开了斗篷,和皇帝行了礼,众位大臣打过照面。
“不知道各位商议到哪里了?”
“这......公主,已经解决了。”
司婉媮右眼跳了跳“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臣已令工匠扩大农田,开垦种植,招丁壮人士用沙袋挡住河堤缺口,修坝建桥,横贯汇通。”
“那父皇觉得剩下的灾民难民该如何打发?”
事实上,皇帝也未想清楚。“婉媮以为呢?”
司婉媮右手手掌握拳轻轻砸在左手掌上“父皇以前一直醉心于挖通大运河,事实上它只能更快更方便的运送货物,它既不能打仗,又不能观赏,然工程巨大,耗费许多人丁。父皇不如让剩下的灾民去兴建国家工程,既解决了人口,又缓解了经济。顺便把大运河的人撤回小半,左右现在不着急,眼下先做好防洪准备。”
“至于粮食,现在已误了农时,况且庄稼即使种下去也不能立刻长出来,与南楚西边接壤的不是还有匈奴吗,草原近几年马高牛状,父皇要是许他们些好处,或许可以换一些牛羊粮食之类的。”
有一位元老大臣行拱手礼“依公主之见,该许何等好处?”
司婉媮眨着眼,顷刻间坏主意来了“封他们个郡候当当。西边本是夷蛮之地,父皇给他们个名正言顺,把西边的土地当做封地,分封给匈奴王,反正他们匈奴早已对我南楚称臣,那送些岁币总是不为过,我们这次把绫罗绸缎,西域香料统统换成粮食。”
皇帝担忧“可这样就暴露出我们现在正缺粮食,万一匈奴大举进犯。”
“我们只是一时缺粮,待再过两月,至多两月,就能迎来夏日,而且南楚这些年兵强马壮,国库充足,便将有贺兰将军驻守,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等他们要真想造反那也需时日筹备,到时候南楚就恢复过来了。”
司婉媮轻笑“匈奴人也没那么愚蠢,不会自断手脚。”
皇帝看诸位卿家“可还有其他意见?”
“无事就退了吧。”
大臣们走出紫宸殿,各个唏嘘“早听闻公主善于断事,果真如此。”
“可惜了。”
“什么?”
“只是个公主,否则老夫我都能看到三国统一的曙光。”
“你个老匹夫,你就吹吧......”
紫宸殿里司婉媮还嫌冷,青酒倒了一碗糯米酒,喝完之后觉得身上热乎乎的。
皇帝忧心忡忡“前方战役吃紧,胶着在定远关,安南城,这块死骨头真是难啃。”
司婉媮脸蛋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热气闷的。
“父皇,您一直不让儿臣插手军务,儿臣就不说什么了吧,儿臣告退。”
司婉媮知道汀江一战紧张至极,一天当中发生了许多变数。若南楚能赢,便可顺势如破竹一般收复北上的关隘,粮仓。可若失败了......
对于南楚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
司婉媮走出紫宸殿,阳春三月的天气自然是凉如午月。春寒料峭,气温变得也快。
司婉媮脚边突然多了一个球,司婉媮蹲下捡起来,还是个牛皮空心球,不老远处跑来一个五岁左右的绿服男童。
男童看着司婉媮手里的球,小脸垮了下去,司婉媮觉得可爱“怎么了,觉得皇姐会不还你吗?”
司婉媮双手递过去,一张小脸上又出现光彩“谢谢长姐。”
远处急匆匆追来的魏美人正急的连珠花都歪了,看到司婉媮猛地松口气,上前施礼。
“公主,是妾身没有看护好炽儿,扰了公主。”
司婉媮摸摸司炽“炽儿今年大约有四岁了吧。”
魏美人知道司婉媮一向好脾气,心情渐渐放松下来,两人寒暄“公主说得对,炽儿都四岁了,长得很快。”
司炽扬起一颗小脑袋,眼珠子滴溜溜转盯着司婉媮。
司婉媮浅笑“炽儿最近越来越壮了,魏美人在照顾炽儿时也好好照顾自己。”
魏美人受宠若惊“嫔妾知道。”
司婉媮看了看远方“那我先告辞了。”
魏美人屈膝“恭送公主。”
凤栖宫里种满了白玉兰,阳春三月,扑簌簌开了一大半,皇帝也说了白如莹雪,香气清雅,皇后很喜欢,皇帝就移栽了大批的书,凤栖宫风水极好,花开的令人惊艳。
皇后在走廊向宫门口盼望,司婉媮提起裙摆跪下“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
司婉媮起身,扶着皇后“儿臣有错,昨日不该顶撞母后。”
“你我是亲母女,在皇宫里我们才是唯一的依靠,母后不怪你。”皇后身上沾染了淡淡的茶香“你刚才见过什么人吗,怎么回来晚些。”
司婉媮和皇后穿过幽长的走廊,走廊里凉凉的,两人进屋后才说话“碰巧遇到了魏美人,炽儿长大了些,在玩蹴鞠,儿臣就和魏美人说了几句。”
皇后翩然落座,宫中人多,有子嗣的却少,皇后想了一会儿“魏美人?就是员外郎家的小姐吗?”
“是,她入宫时灼弟弟年幼,打碎了她一只和田玉镯子,定妃还给了她好大的羞辱。”
皇后心善,提起这件事,记忆的匣子打开倒想起不少往事“原来是她,她也是可怜,听说员外郎现在身子不大好,她心里怕是急的。”
旁边的青茶和青酒对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司婉媮下一刻脸色隐晦变了,绕过话题“儿臣安排她回一次母家就好了,这等小事不必母后糟心。”
皇后望向窗外,外面暖阳绽开,投向高大的宫墙,皇后如墨一般琥珀的眼珠里蒙上一层遗憾和阴郁。
司婉媮脸色不甚好看“过两日就是万寿日,儿臣去后院库房挑挑有什么稀罕物件送父皇。”
芷素见司婉媮出去后,眉头亦是压了一层愁“娘娘当真不回御史府了吗。”
“回什么?本宫是南楚皇后,早就不是御史府家养在深闺的贺兰毓蘅了。”皇后眼里早就浑浊了,没有少女的清明,她狠狠蹙眉,倏地松开,眼前一派灰暗“贺兰毓蘅。本宫都快忘了这是谁,他忘了,我忘了,另一个人也忘了。”
就像一只粉蝶初挣开茧丝望到一处沼泽,沼泽里开了鲜艳的花,大家都告诉她那不是好归宿,她却执意追寻幸福,最终陷进了泥潭,在一次一次挣扎中痛苦着,麻木着,心甘情愿折在鲜花旁边。可笑的是还有无数美艳的蝶在追逐这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