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陷入黑洞中的白影,正急速地下坠,让他的心一阵紧揪。他有股莫名的冲动,想将她紧紧地抱入怀里,以防她坠入无止尽的深渊中。
在他还来不及思索下一步前,双脚已不受控制地走至她的跟前,搀扶起她。
柔若无骨娇无力,是他的第一个感觉。她虚弱得如风中残烛,楚楚可怜,使人心生疼惜。
好温暖的感觉,司沛恩已经冷得不能再冷,这样温暖的传递,彷佛在荒海中攀到了浮木,使她眷恋得不想离去。
可不可以再传递一下温度呢?别这样快抽离……
﹁求你,救救他……﹂
﹁放心,他没事的,救护车就快到了。﹂江承灏不由自主地撒了谎,他实在不忍心再刺激她。
没有月亮的黑夜里,天空飘起阴冷的细雨。
突然间,红黄色的刺眼光束直射而来。
当救护车的鸣笛声传来,江承灏一边将女子搀起,一边示意搬运伤者的医护人员不动声色,就让她在送驾驶者往医院的最後一段人生路程时,还能怀抱些美梦吧。
目送离去的救护车,江承灏心中泛着恻恻的凄楚。
在警方还不及到达时,父亲江豪飞已先一步赶到。
﹁老爷,是小王的疏失,拗不过小姐,才会酿成大祸——﹂小王一见江豪飞,便急着上前说明,江豪飞大手一挥,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小王,老爷平素待你如何?﹂江豪飞快速打量周遭情况後,心里大致有个谱。他略一沈吟,对小王说道。
﹁老爷待小王恩重如山!﹂小王连忙回答。
﹁很好。你应该知道,我就这麽一个宝贝女儿,实在禁不起一丁点的闪失或差池,也丢不起这个脸……﹂江豪飞一双如鹰的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小王。﹁你的家人我一定会厚待,就看你……帮不帮我这个忙了?﹂
小王的脸色不由得一凛。他当然懂老爷的意思——要他顶罪!江雪梅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而他只不过是个司机,天差地别的身分,怎麽能相比?
但……这毕竟是他的一生啊!
可是,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社会比的不是公平正义,而是权力。形势比人强,就算他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能不答应。跟在老爷身边有一段日子了,他知道身为议员的老爷有多麽的神通广大,倘若他此时不答应,事後只怕老爷会将他搞得更惨;相反地,倘若他现在答应了,老爷说不定还会感念他的恩情,进而好好地照顾补偿他的家人一番……
一切都是命,他还能做什麽选择?
﹁我帮,老爷。﹂沈重地一声应允,隐藏着万般无奈与不甘,却又能如何?
江豪飞拍拍小王的肩,满意地点头道:﹁好孩子,我就知道没看错人。﹂
﹁雪梅,你还不赶快下车?﹂江豪飞将脸转向驾驶座上的江雪梅,对着她大叫道。
看着父亲跟小王面色凝重的交谈与父亲对雪梅的嚷嚷,江承灏已能猜着个七八分。
一时之间,他的情绪充满了愤慨,急急冲了过来。﹁爸!你想做什麽?﹂
﹁你来了半天,最重要事的不先处理,还敢问我想干什麽?﹂
江豪飞一点儿羞愧也没,理所当然的口吻,令江承灏为之气结。
﹁爸,人命关天,你认为什麽才重要?不是只有你的宝贝女儿才是人,别人一样是有血有肉、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他从小最恨的就是父亲仗着自己的权势嚣张跋扈、自以为是。
﹁难不成你要你妹妹被关进牢里你才甘心?别忘了,她是你唯一的亲妹妹!﹂江豪飞一双如鹰般的锐眼,正一点也不留情地盯着他瞧。
看向雪梅紧张扭动的双手,江承灏一时之间竟也语塞。杀人偿命,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那人若是自己的妹妹呢?
这是人生的两难选择,他陷入挣扎,痛苦又无奈。
﹁警方就快来了,你们快准备一下。承灏,你看不下去就先离开吧,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碍我的事!﹂
江承灏欲言又止地看着小王,很想跟他说些话,但却什麽都说不出口。阻止吗?安慰吗?感谢吗?道别吗?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开口。
似乎看穿他的意图,小王牵强地扯动嘴角,微笑道:﹁少爷,我身强体健,不会有问题的……﹂
唉!江承灏仰天长叹。面对教人无奈的两难抉择,江承灏只能痛苦地握紧双拳,什麽也无法做……
第二章
司沛恩始终没办法从恶梦中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一夕之间,她竟变得一无所有?
白昼似乎从那可怕的一夜之後,便不曾再在她的生命降临过。她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无尽的漫漫长夜,她注定只能在黑暗里泅泳,而恶梦也注定不会再有醒来的一刻……
秦巧接获通知赶来医院时,正巧撞见最令人鼻酸的一幕——司沛恩无视自己身上的伤,只是一迳地跪地叩头祈祷,一心期待奇蹟的发生。其实,瀛泰早已断了气,只是沛恩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听说受了重大刺激的人,会有逃避、不肯面对现实的倾向,这是一个很大的危机,因为生病的人自己并不希望好起来。
秦巧是沛恩最好的朋友,沛恩曾经感性地对她说,除了瀛泰之外,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向来是个豪气干云的女人,冲着沛恩曾经这样说过,她对她自此掏心掏肺,而今,朋友逢此剧变,她当然有义务照顾她。
秦巧焦虑地看着司沛恩,在她因不断叩头而撞破头皮,被医生强行施打镇定剂後,她便陷入一种失神状态,不吃、不喝、不笑也不说话。医生说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