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珏不想谈论夏贵,毕竟那还是他的上司,又转开话题问王楚:“三郎立了大功劳,你要什么?义父一定有赏。”
“这算什么功劳,只是机缘巧合罢了,孩儿想起还很汗颜啊!”王楚急忙推辞道。
“几个月没有见面,三郎变化如此之大,看来是读了不少书啊,不愧于他们喊你秀才。”张珏原来觉得王楚质朴,诚实,有一颗侠义的心,经过这件事情,王楚还爱上了学习,不觉非常高兴,也禁不住把王楚调侃一番,想起就一阵哈哈大笑。
“孩儿原来小不更事,一直没有认真读书,这回人动不了,倒能够安静的读书了,不过那还差得远。”王楚脸色微红,坦荡的回答道。
“读书是好事,都读了些什么书啊?”张珏正色说道,不禁又兴起了考教之心。
“孩儿书读得很杂,拿着什么读什么?”王楚谦虚的回答道。
“怎么不多读点儒学经典?尽读那些杂学何用?”张珏故意愠色问道。
“请义父明鉴,孩儿自幼就在书馆随夫子读书学习,就是现在也还在书馆跟夫子学读经史子集,而且花的时间要多很多,只是我自己有空的时候读一读其它杂学。”王楚不着痕迹的解释回答道,顿了一顿,抬眼看了眼张珏脸色,小心翼翼的又试探着继续说道,“只是现在兵荒马乱,战祸连连,孩儿觉得经史子集也灭不了眼前这个火。”
“你这小子,有什么说什么,还知道揣摩人心了。”张珏看王楚的样子,并不生气,还有点好笑,提点说道。
张珏十八岁投军,一生戎马生涯,不是那些酸腐士人之流,其实他并不认同只有读经史子集才有用,只学理学才有出路,就如同他使用人才,不讲究出身,只要能立功杀敌他都大胆提拔使用,他这么说只是试探王楚。
“既然三郎经史子集学得不错,不如到我这里来上州学?”张珏立马很有兴致的和丁磊商量起来了,朝廷重文轻武影响太大了,在他的意识里还是学文好。
“这个事情还要和大哥商量,我看他回来了我就给大哥说说。”丁磊一听,只有推给王啸天再说。
张珏一听,问王啸天基本就没有结果,只有慢慢的做工作吧,只是现在这个局势,张珏自己也说不清楚。王楚不知道这些,但是听张珏说让他来上州学,心里却敲起了鼓。
“那你现在读的是什么书?”张珏又继续问道。
“这回读的是《武经总要》”王楚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有什么心得啊?”张珏很感兴趣的问道。
张珏一问倒把王楚难住了,要知道用兵之道,可谓博大精深,就是说过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请义父先恕孩儿妄言之罪。”王楚想了想先把退路铺好。
“这里就我和你二叔,没有外人,你担心撒。”张珏呵呵的笑着回答道。
“用兵之道,千变万化;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其民之心,外知敌之情,然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王楚想了一会才回答道,在鲁班面前耍大刀的感觉不好受,但是要想把自己从后世掌握的一些想法告诉张珏,也没有其他办法,今天难得有这个合适的机会,只有在这里卖弄一下了。
丁磊听得全神贯注,他都被王楚惊艳到了,想不到这三郎还有这一手。
“归根结底在’天时、地利、人和’上,从大处说蒙古不占天时,地利,人和更说不出上,可是我朝为什么步步倒退,那就是人和出了问题,所谓人和,是指人心所向,上下团结。百姓麻木不仁,掌权者贪念权力金钱,很多武将贪生怕死,朝廷上下是战是和都有,上下不能团结一心抗敌,所以一败再败矣。”
张珏一脸铁青,只是刚才答应得好好的,好在只有死死忍住,丁磊心都快崩出来了,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了,王楚也不管了,索性说个痛快!
“但是,这场战争我等不得不打之,不然亡国亡种,乃是我汉人之祸,为时不远也。好在我大汉民族,上下几千年历史,有识之士多也,唯从细节处着手,所以,孩儿认为第一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人及势力,可以不计小节,只要有抗敌之志,都可以团就之;把亡国亡种之祸广而告之,唤起民众抗蒙之心;歼灭投降之敌,就是汉奸,叛徒,以绝意志不坚者投敌之念;发动敌后之人,支持敌后的抵抗运动;丰富战斗方法,无坚城之地,利用大山、大江、大河之地利,骚扰、游而击之,不和敌人打消耗战;强化军纪,令行禁止;树军之魂魄,去畏敌之胆;革新器械,创新武器;重视情报工作。”
王楚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大大的喝了一口。
丁磊和张珏都怔住了,丁磊更是目瞪口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镇静。张珏是半天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天王楚很多观点的确很新颖、有见地,打开了一些心得思路,很有点茅塞顿开的的意思,关键还不是纸上谈兵,王楚说到的一些观点得到了张珏的认同,刷新了他对王楚的认识,让他对王楚刮目相看,当然还是有些东西不是很成熟,有些书生意气,更难得的是,王楚能说出这些东西说明了他经常思考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讨好谁而胡说八道,但是也很犀利,王楚最先说得的确非常让他生气,这是大逆不道,在外面可是要杀头的,如果不是王楚,可能早就被他打断了,这些问题不是他们该说的,做臣子的不能妄议朝政,这是不忠的行为。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三郎说得很有道理,我正想上凑朝廷联合被蒙古奴役的各民族共同抗蒙,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三郎不错。”本来他还抱着考教,提携后辈的心态考校王楚,结果真的让人大吃一惊,张珏高兴得哈哈大笑。
张珏的话倒把王楚表扬得不好意思起来。正在这时候,张珏夫人使人来催促该午宴了,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中午,于是移步花厅就食。
张珏夫人刘氏是重庆府的一个大族出身,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名蕴尚待字闺中。
张夫人看到王楚,又是一顿好埋怨,要王楚以后要多来走动,张蕴看见王楚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到王楚感觉很惊奇,可能还是感觉和以往变化有点大。由于丁磊在,刘氏和张蕴就没有一起,另外单独吃饭。
吃了饭,王楚本打算和丁磊一起告辞,却被张珏留了下来,说还要和王楚继续谈论兵事,丁磊只有一个人先行离开。
丁磊走后,张珏却让人在室外花园里的黄桷树下摆了一张几案,他要和王楚在外面畅谈,张蕴自告奋勇的来帮他们倒茶,于是他们又换到了山边的黄桷树下。
这棵黄桷树树干粗大,两个人张开双臂可能都还抱不住,枝繁叶茂,冠盖如伞,太阳光透过厚厚的树叶,在树下只洒下一些斑驳的光影,就是在五月的室外,树下也感觉不到一丝暑意。
张珏看王楚只是在那喝茶观赏风景,并不着急开口说话,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不由暗暗点头。
“三郎,你好久涉及看兵事方面的书。”张珏还是先开口问道。
“有几年了,最先是不喜欢读四书五经方面的书,没有办法就偷偷把杂书拿去换着来看,不过那时只是图个好玩耍。现在长大了,才能慢慢去理解领悟。”王楚想了想,才慢慢组织语言回答道。
“你上午说的那些是怎么想到的?”张珏问道。
“其实我也是自己瞎想的,也不知道有何不当之处。”王楚故作谦虚的回答道,略作停顿又开口继续说起。
“我朝和蒙古苦战了这么多年,如果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是不可能的,平时也从义父这里听得一鳞半爪,爹和二叔他们也要把外面的事情说来让我们听听。我所知道最先我朝是在兴元府那边和蒙古人开战,这些年蒙古人一直往南兴兵,现在蒙古人已经和我们短兵相接,一旦兴兵,旦夕间将兵临城下,现在蒙古人活动也很猖獗,听二叔说利州那边有很多蒙古人身影,襄阳现在还在对峙,战事如此发展对我们非常不利。”王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略歇口气。
“将这些我们面对的状况和问题,就带到书里去找答案,书里如果还无法解决,再结合书上所见之知识,无事时自己就常常思之,将如何才能击败我们所面对之强敌?我上午所说那些,是很久以来自己所想到的,也不知有没有用。”王楚继续说道。
“蒙古人兵锋所至,我朝很多守将却望风而逃,就是开门投降者也是多不胜数,固然原因多种,有如刘整者,但大部是被蒙古人气势所迫,没有死战之勇气。就是如此时候,我们的当权者不积极备战,还在内耗,左丞相吴毅夫被奸臣谗言陷害,皇帝不辨是非,吴毅夫被贬谪到循州,可就是如此还不罢休,最后为奸臣党羽下毒害死,可是这样这些人还不罢休,现在已经轮到了我二爷爷,这是才是最麻烦的。”
本来王楚先想不要刺激到张珏,这些过激的话不说的,谁知一激动还是说了出来,还是有点懊恼,还是太年轻了,不成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