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同学:
很多南方人不理解,为什么北方人对面食的依赖性那么强,软软糯糯粒粒晶莹的大米它不香吗?它是香的,可对于从小被父母拿着馒头,蘸着浓香的菜汤、菜汁喂出来的北方胃来说,面食被我们北方人嚼在口里那份满足感,落入胃中那份舒适感,心里地地道道的那份感情是天然厚重过大米的。从抗疫新冠病毒期间家乡人一次次一车车给援楚的北方战士们送馒头送饺子,到北方人因事到了南方工作、生活,满大街的找北方菜馆,实在找不到只好去肯德基、麦当劳凑合的那份无助,南方人是决然体会不到的。
仍清楚记得“你”在学校上学期间做中介的那段日子,因为手里有一些闲钱便在毕业前奖励自己旅行,也不算是旅行吧带着考察项目的心态出门的。十几年前旅行的人不是很多,但无论去向哪里的绿皮火车都是节节车厢爆满,座席坐不下,出行打工的人们就跑到卧铺走廊的椅子上蹭座,而且那时候人们还是热衷于买站票的,逃票的更是比比皆是,有一次为了帮助一个没有钱买票的小姑娘,愣是傻傻的把自己的票给她拿着,自己在厕所躲过了查票。
“你”在07年先到了武汉和广州,到了武汉还好是作为客户有单位接待,在网站上看到了他们家研发的专利产品,打一通电话了解了下就买了车票往武汉跑了,刚出了火车站就被厂家来车接走,他们也比较照顾“你”这个北方学生的衣食住行。因为绿皮火车的速度实在是非常之慢,行程大概20小时,考虑到劳顿他们把“你”送到宾馆后让先休息,午饭再来接“你”,行程安排吃完午饭一起去工厂参观。二十多岁的年纪哪里会知道累,只是晕车晕倒很不舒服人显得很是憔悴。
午饭时候选了一家档次在那个时候很不错的馆子,他们招商部的经理先点了一个菜,然后把菜单给了“你”,接过菜单看了一眼他点的菜的价格48元,自己当然不能点高于48元的菜品,再说北方人也没有出门给自个地方丢人丢脸的习惯,第一次出门对南方的菜品实在也是不了解更不懂,就点了六元一份的热干面,随便点了一道菜,便把菜单又还给了招商部门的经理。
“徐先生是第一次来武汉吧?”经理一看就是明白人。
“是,也是第一次自己出远门。”
“那我做主点菜了。”
“你做主吧,就我们三个人,够吃就好了,千万不用客气,千里之外来这里不是为了几口吃的。”
“哈哈哈,好好好,那热干面一定是要有的,怕是你也吃不惯米饭,再点一个粉蒸肉,一个红烧武昌鱼,一份排骨藕汤。”
“不用这么多,吃不了的。”“你”对着他摆了摆手。
“徐先生不用管,我完全按照公司的接待标准来的,也不是我花钱,你喝啤酒白酒?”
“我火车都晕车,车上味道太大了,现在还晕晕乎乎的,酒就不喝了。”我知道“你”不是推辞,是真的晕车更准确的说是晕卧铺车厢里的各种味道。
当时一口热干面下肚在火车上只靠几瓶水撑到汉口火车站的乏累,被口中浓香驱散殆尽。
“徐先生,我们武汉热干面咋样?”
“闻有芝麻的香浓,入口有米面的黏糯,嚼起来劲道,入肚中踏实,两个字,顶饿。”
“不是好吃吗?,哈哈哈。”
“当然好吃,不然前面哪来的那些形容词,好吃的东西可多了,能顶饿才是硬道理。”
后来虽然看了那家公司的产品,实在觉得有些不合适北方市场便没有继续探讨下去,接着想继续南下走走便一个人从武汉到了广东。住在广东大概二十天,每天在相当繁华的城市中走着看着想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适合自己毕业以后创业,这个第一次独自进城的乡下孩子,因为没有打扰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男生,而在公交车上丢了自己交话费赠送的手机,狠了狠心在天河国美买了当时很牛的塞班系统王者款诺基亚N73,3700块的价格让自己捧着它就跟拿着块宝贝一样。若说在广州的二十天还有什么比丢了手机更窝心,那就只能是吃东西了,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饺子馆北方菜馆,也不舍的去商场就逼着自己每天吃自选麻辣烫,兰州拉面。唯一能给自己慰藉的就是每每进入任何一家店,店家的问候都能极大的提升每位顾客的自信:“你好,靓仔,吃点咩啊?”
是的,不管顾客长成什么牛鬼蛇神的模样,在老板的嘴里人人都是靓仔。二十天整个广州城算是溜达了个遍,又坐着火车回到自己上学的城市。
说娘包的地瓜面包子,突然把话题扯得有些忒远了,言归正传。
经过风雪洗礼的村子总是透着一份和城市截然不同的恬静,白日里那灰蒙蒙的天空撒着鹅毛一般的雪花,到了雪停下来的夜间明月映雪天色又白的如黎明一般扎眼。以前总担心那些单薄到在呼啸的北风中随时可能会倒下伤到别人的旧房子,有了皑皑白雪的加持看起来却也变得稳稳当当。地面被冻得结结实实,娘一般会选在在个时候去村里南边水井边的石碾碾碎十几斤的地瓜干。在中午时分用碾盘上融化的白雪将碾盘擦拭的干干净净,黝黑发亮,然后将地瓜干铺在上面薄薄一层,将长一米左右直径八九厘米左右的木棍伸进碾棍孔中,一边一根和姐姐们开始推动者围着碾盘一圈又一圈的忙活到午饭时间。
往往回到家,棉袄里也就各自都是一身的热汗了,她们头上时常冒着热气,看着在家没去推碾的“你”她们时常会开玩笑说:“不要惹我,我刚刚练成一门绝世神功,此刻正在消化吸收功力之中,待会周身热气散尽之时,功力将大增。”
每次看着姐姐们那装神扮鬼的样子,再想想金庸,古龙笔下的绝世高手总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地瓜面收拾回家,娘会找出筛面粉用的罗筛,一捧一捧的装进罗筛,又一次一次的晃动着把没有彻底碾碎的地瓜颗粒单独收起来做稀饭的时候放在里面。而筛到桌面的地瓜粉再添上些小麦粉就可以和面包包子了。
姐姐从墙东竖成房子一样高厚墩墩的玉米垛里掏出两颗自家种的白菜,剥掉外面那一层冻坏的菜帮丢给院子里的鸡宝宝。娘从天然大冰箱里拿出挂在墙壁上槐条编制框子中的猪肉,用刀切下一块,再把剩下的猪肉放回大冰箱墙壁上的框里。剁菜,调馅,擀面皮,包包子,两个姐姐和娘很快就能包满两大用高粱杆缝制的盖顶,每个盖顶上紧凑的摆放着大概三十到四十个包子。添水,烧火,摆放包子,盖上锅盖,大概四十分钟便可以开锅吃饭了。
“去叫你爷爷,弟弟,叫你上夜班的二姐起来吃饭。”娘把手里的蒜臼子放在锅台上提暖水瓶起往蒜臼子中添上一点点热水,晃了几下倒进了盛放蒜泥的碗中,她说这样调出来的蒜泥不会遇热变味,变成那种放了好久的味道。是不是真的无从考证,但全家把这个往蒜臼里倒一点开水的诡异行为,习惯般的传承下来了。
大家都到厨房里,娘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冲天而起,数秒之内整个房间宛若西游记里南天门上那袅袅仙气。
“姐,这又是谁闭关功成之日吗?你要不要用你刚推碾练成的绝世神功与之切磋?”
“不用,我素来不喜打打杀杀,我只喜欢吃地瓜面的包子。”
哈哈哈,一家人哈哈哈笑着,看着娘一个碗一个碗的递给坐在桌上等着吃饭的小朋友和爷爷。
“嘘,嘘……”因为包子太热,时常在捡包子被烫的用嘴吹手指头的娘,后来找到一个窍门就是锅台放一碗凉水,烫了就蘸一下手指头。
“馅咸吗?”娘坐下问。
“不咸,正好。”爷爷说
“你拿碗张着点,你看看包子里那油都滴在衣服上面了,冬天多不好洗啊。”娘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你”。
“太好吃了,比白面的包子好吃太多了。”三姐最是喜欢地瓜面做的包子。
那黏黏糊糊,滑滑溜溜的包子皮,不好好夹住都能从手头筷子上像坐滑梯一样溜走了,用力过猛吧,包子皮又容易夹破了,很是考验吃它的人们各项环节的技术。轻轻一口下去,黑黢黢的面皮触齿即破,舌尖有着点地瓜的甜滋味,更难忘那郁满口腔汤汁的香浓,想吃又怕烫心里痒痒的那个劲头啊,看着花生油蒸透的白菜和猪肉混化成的这一包美味,任是山珍海味都尝遍的人们也会此生难忘。
那时候用地瓜面包包子是为了省下一些麦子面不舍得吃,现在地瓜面反而成了更贵一些,市场上更难找的食材。
说“你”读到这里是不是想吃地瓜面包子了?不用回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昔日黑黑地瓜面,今时两两金银换。
又被催稿了,先说到这里吧。
此致
敬礼
三十岁的你书于2026.1.13
三十五岁的你整理于2020.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