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川微微打开房门，房间里的灯光透了出去，他低下头，看着只有自己膝盖那么高的小姑娘，赤脚站在门外，房间透出的光照在她身前，后半部分的身体隐在黑暗里，小姑娘仿佛站在光与暗的交错点，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
余川瞳孔一缩，来不及多问就把孩子抱了起来，伸手捂了捂她赤着的脚，入手是刺骨的寒凉，他一下拧紧了眉心，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包住孩子的脚，抱着她回到屋内。
“予时，你这孩子，怎么大晚上不穿鞋乱跑？地上这么凉，感冒了怎么办。”
余川的心里莫名有些郁气，忍不住冷着声音开始训斥。
沉默……
久久没听到女儿的回应，余川垂下了头去看她的脸，察觉到父亲的动作，予时抬起了头。
映入眼前的，是一张被泪水淹没的脸，小姑娘抿着嘴，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如星般的眸子被泪水擦洗后显得更加透澈漆黑，直直的看过来，仿佛能照到人的心里。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余川的目光闪了闪，一颗心直直的往下坠。他不知道予时是什么时候来到他们门外的，也不知道她究竟听到了多少，更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懂得父母在说些什么，他不敢深想下去。
“爸爸，你是不是不要予时了？”
小姑娘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他。
“当然不……”
余川刚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了妻子的一声嗤笑，打断了他的话。
“爸爸？丫头，他可不是你爸爸。”
“闭嘴！”余川下意识朝着妻子低吼。而后对上妻子变冷的眼神，放软了语气低声道：
“求你别说了，我自会跟她说。”
小凤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仿佛了然了什么，勾起嘴角又是一抹意味不明的嗤笑，没再说话。
“予时，你看你不好好睡觉，现在你妈都觉得你爸爸不像个爸爸了，像个老妈子，啰啰嗦嗦专管你这个小家伙咯。
而且，我的予时这么好，爸爸怎么会舍得不要，是不是。”
余川故作轻松的打趣道，试图把妻子的话圆下去。
“走走走，回去睡觉觉咯，再不睡就有坏人来抓小孩子啦。”
到底是小孩子，没睡饱容易犯困，如今接触到一个安心温暖的怀抱，更是没多久就犯起了迷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见女儿没再追问，余川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感觉自己思绪很乱，急需静一静捋一捋。
他边想着边把女儿送回了房间，确认女儿睡着了才离开。
余川回到房间的时候，妻子已经睡下了，他脱了鞋子躺在一边，闭上眼睛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各种画面浮现。
一会儿是予时软萌乖巧的脸，一会儿是年少时父亲殷切的眼神，一会儿是自己年轻时许下壮志豪言的样子，一会儿是跟妻子的一番理论还有她委屈冷漠的脸，一会儿是母亲惨死的模样，最后定格的，是妹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画面。
余川翻来覆去，脑子里各种画面快速播放，与此同时他的心情也随着画面而不停变化。
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他缓缓举起了手，很想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两拳让它停止这样运转下去，但不想吵醒妻子的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良久，他蜷缩起了身子，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也没松手，他想，他有了决定。
与此同时，一滴泪从闭着的眼睛里划落，落在枕头上消失不见，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