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在宫道中行走,那宫女脚下生风,身后好似有猛虎追赶。
这宫女姐姐从来接她就没正眼瞧过她的脸,自门外等候开始就一直以背影示人,魏不疑心中好笑,这姐姐想必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怕自己容貌惊天地泣鬼神,让其夜间不得安眠,不敢看她呢。
她被晾在华蕴宫这么久都无人接应,定是她们宫人之间推三阻四,才耽误了这一日又一日的时间,让她好等呀。这位姐姐被指派了来接她,看来是个老实好欺负的。
“姐姐姐姐,你叫啥名儿呀?”
魏不疑将包袱一下甩到肩后,快步上前,与这宫女并肩而行,大刺刺地笑问道。
宫女吓了一跳,又加快了速度低头使劲儿走:“唤我小玉便好。”魏不疑见着好笑,起了捉弄之心,略一提气,便是一个空翻落在小玉面前,这把小玉吓得不轻,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
“我叫魏不疑,从不的不,怀疑的疑,日后可得姐姐多多指教啦。”见她捂着眼睛,魏不疑故意装作很失落,闷闷地说:“小玉姐姐怎的不敢看我呢,莫非是我生的青面獠牙,让姐姐觉得恶心了?”
小玉闻言心生愧疚,相貌本是上天赐予,上天不给副好面皮却不是人家的过错,自己这般对她实在不应该……
“不是不是……”于是她放下双手,抬头正眼瞧她,却更吃了一惊。
好……好俊的姑娘!
眼前立着的人儿,明显不是传言中那个皮肤黝黑满脸麻子的丑八怪,这人身材高挑,眉眼更是英气逼人,脸上不施粉黛也是白皙光滑,此刻正坏坏的笑着看她,倒是跟个风流的世家公子似的。若不是她身着秀女的衣裙,声音也是个女子,她真要以为是个男子闯进宫来了呢。
“姐姐看够了?”魏不疑朝她脸上吹了口气,小玉瞬间清醒,脸上泛起红晕。
“你……你怎么跟嬷嬷说的不太一样?”
魏不疑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地胡诌道:“那是我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怪病,一旦病发就会脸上身上长东西,需要涂抹一种特制的药膏才能消下去不少,那药膏黑黑臭臭的,我也不愿意涂呀,可是大夫叮嘱我,若是不涂,便会永久留疤,为了我这俊俏的脸呀,只得乖乖听从医嘱。不巧的是,入宫当夜我便病发了,一直以面纱掩面不敢见人,可是嬷嬷还要我大庭广众之下揭下面纱检视,想起那日我便羞愤难当,无法忘怀呀!”
小玉心中愧疚更甚,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又是掩目对人又是揭人伤疤,可怜人家多俊俏的女孩儿,若不是这怪病,或许还能在宫中博得个主子之位呢,何必来这浣衣坊受苦受累。
她追上去与魏不疑并肩行走:“方才是我不好,实在对不住了……日后在浣衣坊,我给你安排个轻松些的活儿吧,虽说我只是个二等宫女,但是杨姑姑对我颇为信任,这个我还是做得了主的。看你这模样,定不是寻常人家来的,不像我们这些乡下人,命贱,都习惯了粗活累活,那些个繁琐劳累的活儿你也做不来。”
魏不疑歪头看她神色,小玉说命贱二字,却无任何愤恨之色,像是打心底接受了这样的差距,这让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在她眼里,人无贵贱之分,可是出身不同便有这般多的差距,且人们都把贵贱之别当做了理所应当,这让她感到不公却又无可奈何。
世道便是如此,不过在这宫中还能有这般纯善之人,这世道还不算太坏。
魏不疑与小玉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了近半个时辰,到达了浣衣坊。在门口便闻到了皂角的清香,一眼望去,满是晾衣服用的竹架,随风轻舞的各色衣裳里穿梭着一个粉色宫服微胖的宫女,她瞥到了门外的小玉,还未看清魏不疑的模样便急急放下手中的物什,往里走去。
她压低声音朝里面叫到:“小玉回来啦!”
魏不疑好歹是习武出身,耳目灵敏,怎么可能听不到她们在窃窃私语,里面一阵窸窣,明显是不欢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