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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是逃兵,还是功臣?

2015年10月11日。陶班长,今天是你昏迷的第2天。你说你咋取了这么个名字,陶兵,逃兵?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你要挺住啊,你是最坚强的。白依依来了,我亲自领的她。她没走,你也不能逃。从你身上取下的47块弹片,我都完整保存好了,等你好了给你留个纪念吧。

黎尤尤从卫生间出来,四下张望没有寻见白依依,那是一个着急啊,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着急兵哥哥会断了血源,也担心白依依抽了这么多血,会出问题。她流着泪满院子找啊找,从上午找到下午,一直找到天黑,也没见白依依的身影,她在心里千万遍祈祷,千万别出岔子啊。

实在找累了,想想白依依是来报到的,明天还会再来的,就等着吧。好在部队也找出了另一位熊猫血的战友,战友伸出结实的手臂就一句话:“需要多少抽多少!”看看这境界,黎尤尤觉得兵哥哥就是觉悟高,为战友献血可谓是两“臂”插“管”啊。

第二天清晨醒来,白依依觉得没脸去医院,就以身体虚弱为由不想去报到,可她又舍不得部队,内心异常纠结。

白依依左手握拳,去;右手握拳,不去。她自言自语道:“去,还是不去呢?不能当逃兵,去,当然要去!”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白依依下定决心还是去报到。这一次,白依依学聪明了,从医院小门直接溜去了医院护理部。

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听是白依依来了,护理部就炸开了锅,赶紧通知急诊科护士长唐军生来领人。

不一会儿,来了位约莫40岁的中年妇女,天使面庞,一身干净整齐的军装,佩戴的是上校军衔,一头短发透出干练,气质非凡,估计是唐护士长。她和护理部曹翔助理员说了几句,就转身对白依依说:“你现在是急诊科的实习护士了,跟我走吧。”

报到之前,护士去哪里实习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唐军生昨天特意找到院领导,将白依依调换到了急诊科,今天还特意换上军装来接白依依,以示庄重。

“这是带回去要处理吗?”白依依看唐护士长面带微笑,长相朴实,人也和蔼,“会不会笑里藏刀?”

“我怕什么,死就死啦,大不了不干了,姑奶奶敢来就不会怕。”白依依这样想着,把脸迎向阳光,就不会怕有阴影,迈开步子跟着护士长到了急诊科。“趁着大家都在,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唐军生看人都在会议室,就先声夺人,“这是我们新来的同事,护士白依依。昨天呢,就是她无偿献血,保住了陶班长的命。”

唐军生说完,掌声雷动,白依依心里石头落地了,暖暖的,如释重负:幸好陶班长被抢救过来了啊。不过,听医生说,前后进行了三次手术,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是唐军生一直坚持请医生救治,才勉强抢救了下来。共取出47块弹片,唐军生都完整地保存了。陶班长颅内、胸内仍存有弹片,还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啥时候醒过来还很难说。

“依依姐,终于又见到你了!”黎尤尤过来抱着白依依,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

唐军生还将早已准备好的无偿献血证递了过来:“我们要学习白依依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践行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的宗旨。”又是一阵掌声。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护士肖飞飞,她正斜眼瞅着白依依:“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献点血吗?俺是血型不配,要是配上了也会献!”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唐军生换上护士服,带着白依依熟悉了急诊科的环境,详细介绍了医院及科室的情况。白依依心不在焉地听着,感觉眼前这位大姐是不是更年期,那么啰唆,好歹自己也是科班出身,怎么像教育幼儿园孩子似的?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吗?”唐军生正好要去院里开会,就安排肖飞飞先带带白依依。肖飞飞来医院两年多了,专业技术还行,就是爱耍点儿小聪明,什么都想聊两句,嘴巴很是不饶人,同事多不待见她。肖飞飞将拿来的吊瓶和药塞给白依依说:“你去练练手吧,去给2号那个当兵的输液,我还有事。”

黎尤尤凑过来小声说:“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和男朋友聊天?看你新来的,让你多干点。”白依依摇摇头去了重症监护室。

陶班长浑身缠着白色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和脖子,死人一般躺在病床上。白依依翻看姓名牌,乐了。姓名:陶兵;年龄:25岁;血型:Rh阴性血(熊猫血)。

“原来你才是‘逃兵’啊,害得本姑娘失血600cc,等你好了,看我不吸回来。”说着,她张开殷红大嘴凑到陶班长身边,做了个吸血鬼模样的动作。陶班长正好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吓得白依依赶紧把身体撤了回来,匆忙把点滴挂上,赶紧逃离了监护室。

这一天白依依被肖飞飞呼来喝去的,累得骨头快散架了,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白依依赶紧处理完最后一档子事走人。回到家晚饭也没吃,她倒头就睡了,睡得很沉。爸妈给她准备了一些夜宵,喊了几次她都没醒。

一连上了几周班。“你好,为了你有一个更舒适的住院环境,现在开始对你的床单进行整理和清扫,谢谢配合。”白依依每天以这句话拉开忙碌的序幕,像陀螺一样连轴转,除了累,还是累,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不免自嘲了一番:“这样苦我心智,劳我筋骨,是天要降大任于我吗?我可还没做好担任武林盟主的准备啊。”

还有就是被父亲骗了,这要命啊,心灵受到如此撞击,简直是摧残啊,直接动摇了白依依的决心和意志。来到部队医院自己也不是一个兵啊,全院穿军装的是不少,但除了机关人员和科室领导,就是来看病的。白依依所在的急诊科,就科室主任和护士长唐军生是现役军人,其他的医护人员都是非现役军人。

白依依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剧烈的打击,见爸爸在沙发上看书,白依依向爸爸抱怨道:“爸,我压根就不是兵。”

爸爸反问:“你护理过兵吗?”

白依依答:“当然了,科里一直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头兵,到现在还没醒呢。”

爸爸笑着说:“前线冲锋的是兵,后方救人的也是兵。你护理过兵,可不就是一个护理兵吗?”

白依依毫不客气地说:“爸,你怎么这么自欺欺人呢?早听你说过,当年在边境作战,要不是一个护士救你,你早‘光荣’了。”

爸爸放下手中的书:“一直没告诉你,那个人就是你妈。”

白依依沉默不言。

妈妈从屋里出来:“还提那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妈妈一开始就不支持白依依去当什么护士,一直劝白依依早点辞职:“就那点实习工资,就是转正了又能有多大出息?净伺候人,还不如在家伺候你老娘我呢!”

“你这个梦想是够远大的啊,让我的宝贝女儿天天在家伺候你,做梦吧。”爸爸接过话茬,又拿妈妈的名字开起了玩笑。

“你才白天做梦呢,女儿在那一天就受一天罪,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老两口拌嘴几十年了,也是家里的一大乐趣,单从他们“白天”“梦响”的名字看,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每当面对这俩“活宝”时,白依依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爸爸倒也和起了稀泥:“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要回来也得三个月实习期过后啊,要不然灰溜溜地回来多没面子啊。”还说了句颇具哲理的话,“生活中的每个阶段都是美丽的,只要你把握住了今天。”

白依依靠近爸爸说:“我知道,如何把今天的日子过好,才是我应当去考虑、去做的事。因为时间也许并不会永远给你明天,所以,不要把生命活成一场无尽的等待。对吧,白天同志?”白依依教科书式的说教,让爸妈都笑了。

生活中真是你在意什么,什么就会打扰你;你计较什么,什么就会困惑你;你苛求什么,什么就会折磨你。白依依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内心里斗争过,挣扎过,徘徊过,希望这三个月早点过完。

经过第5次专家会诊,陶班长的病情暂时稳住了。这些天,唐军生每天亲自给他扎针,亲自照顾,仿佛前世有缘一样,那细心劲儿让白依依都酸得慌。有时黎尤尤也拉着白依依去病房看看陶班长,他脸上除了几处弹片伤留下的疤痕没有完全愈合外,还算得上英俊。

白依依懒得管这些,守不住的是人,留不住的是心,她下定决心,实习期一过,赶紧走人。

看白依依不求上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唐军生也跟着着急。经过观察她终于弄明白了白依依的心思。晚饭后,白依依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跑步,还有人练习器械、攀爬障碍,唐军生走到白依依身边趁机开导她说:“谁说你不是一个兵了?在我们这里,每名医护人员都是战士,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

白依依摇摇头道:“你是军人,是一个纯粹的人,当然可以这样说。姑娘我不是,没有那义务。”白依依和护士长说话习惯直来直去的,又总是带着刺,有时把唐军生扎得无语。

几次交锋,唐军生知道和白依依打嘴仗只会越谈越僵,便换了个话题说:“听说,你在学校里是长跑队的,体能不错,咱跑上几圈比试比试?”

一听这话,白依依来劲了,她今天专门换上运动鞋,正准备开跑的,只是没有合适的伴儿或者对手,唐军生这是自己送上门了,便顺风而呼说:“护士长,可别怪我欺负你啊,跑出什么毛病来,我可不负责啊!”又冲唐军生笑笑,“好在咱都在医院,急救方便。”

唐军生听后微微一笑,掏出手机:“我来计时。”说完率先跑了出去。

“护士长你耍赖,怎么不喊开始啊?”白依依紧随其后。

“行动是最好的开始啊!”

操场上,昏暗的路灯下映照一对母女一般的身影。她们快速奔跑着,时而你在前,时而她在前,有时还相互拉扯着。

400米一圈的跑道,13圈过后,足足跑了5公里,白依依气喘吁吁地掰开唐军生的手:“我看看计时器跑了多少分钟。”

打开手机一看,计时器已经停止了,时间定格在16分钟。白依依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在学校5公里最好的成绩也是将近20分钟,何况半年多没跑了。

其实在倒数第二圈时,唐军生就故意停表了,她是要给白依依留个念想。两人慢步走着,唐军生边走边对白依依说:“你未来什么样,藏在你现在的努力里。有规划的人生,会比浑浑噩噩精彩一万倍。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要勇敢去尝试、去努力、去追寻。虽然梦想有点遥远,但是只要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永远不要站在现在的高度,去判定未来的事情,因为未来的你是会成长的,会有新的选择和判断。”她望望远方又道,“这些天工作忙,锻炼少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以后咱多锻炼啊。”

励志的话白依依一句未听进去,锻炼嘛,白依依倒是欣然同意,心想,反正没什么追求了,锻炼锻炼身体也好啊。在她内心深处,想和军人比试一下体能,尽管护士长是个将近40岁的老军人了,却也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适的对手和队友了。

白依依每天都和唐军生较着劲,两人除了忙碌地工作着,空闲时间还相约着一起长跑,偶尔白依依也在唐军生的带领下,给陶班长换药扎针。人一忙起来,日子感觉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

白依依慢慢对护士工作有了兴趣,尽管不穿军装,可每天和军人在一起工作、跑步,还蛮好玩的。一个人,一片天,随心成世界,无意是峰巅。白依依喃喃自语:“你看,人生似朝菌,趁着本姑娘年轻,随遇而安,赏尽那一份闲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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