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番的追问下,小凤无话可说,静静坐在一旁,发着呆。她心里很郁闷,为什么会这样呢?出师未捷身先死,第一次独自为患者治病,反而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知所措了。
在连番的追问后,我也无话可问了,痴痴地俯卧在小白床上。我心里很郁闷,为什么会这样呢?常使英雄泪满巾,自从踏入制棺人这一行,我便霉运连连,挣不到钱不说,还进了监狱,在监狱里受过伤,最后要以瘫痪收场吗?
不知沉默了多久,墙壁上的红灯闪烁,一天的高潮要来了。
小凤打开了医疗箱,从里面找出两把锃亮的小刀,然后合上箱子。
“你拿刀做什么呢?”
“别怕,我又不会害你。”
“你拿刀要做什么呢?我瘫痪了也不是你的错,你用不着杀人啊。”
“我没想杀你灭口啊。”
“什么!你要灭口吗?不要,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一把锃亮的刀递到眼镜男手中,眼镜男眼里露出凶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着诡异的蓝光。他手执利器,在屋里来回踱步,然后猛将刀往前一捅。
“顺手,这刀真顺手。”
“你不会真打算在下面捅人吧。”
“如果动起手来,免不得要动上刀子的,提前熟悉,临阵才不会慌。”
通过他们的一番对话,我明白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们两个准备下楼了,而且还是在我不能动弹的时候下楼。这实在是让人气愤,一个医生抛下病人,去追求自己的美好生活,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事情吗?
他们要离开,却不能带上我,因为我是个累赘。至于我是一个累赘吗?目前还不能下定义,说不定过两天我又痊愈了呢。到时候我生龙活虎的站在他们面前,与他们一起下楼不是更香吗?
眼镜男离开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他在平台上拨开一堆食物,将空出来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留给小凤坐上去,而自己则在旁边像个卫士一样站着。他的殷勤献得极其到位,让小凤挑不出半点毛病。
临走之前,小凤在我的床边放了一块面包,并嘱咐我尽早吃完。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监狱里不能截留食物的这条规则。而且她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就是我谎言的漏洞。
我的谎言原本是天衣无缝的,然而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知道了监狱的规则。眼镜男观察入微,他连续几天都发现平台上的食物都没有人动过,当时就猜到上面出事了。那时候的我,正在卫生间里啃着小虎的肉。
连续六天,平台上的食物没有人动过,小凤和眼镜男就认为上面的人已经全都死完了。直到我的出现,才引起他们的惊慌与怀疑。小凤之所以救我,一是不忍心我就这样被她砸死了,二是想弄清上面的情况。
直到确认上面真的死了人之后,他们两个心里便料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六天里,活下来的人是靠着吃死去的人才能活下来,否则我根本熬不过六天。
真是惊人的观察力,连平台上的食物有没有被人动过都能发现,我当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猜到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小凤非常害怕,楞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但是看在我受伤严重的份上,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发自肺腑的同情我,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不过同情归同情,她对楼上非常向往,在没有热水洗澡的下层,她已经待腻了,迫切地想要上楼去。她临走前去意已决,想带我一起走,走过来搀扶我,她咬紧牙关想将我扶起来,可是柔弱的她办不到,累到气喘吁吁也扶不起我。
眼镜男走来冷声劝了她几句,她犹豫不决,有些不放心我,但是在上楼和照顾患者之间,她做出了艰难的决定,选择了上楼。她将我安顿好了之后,坐上平台去了下层。
“你们还是把我抛下了,独自去了楼下。”
“你把我治瘫痪了,却又不管我了。”
“你们都是坏人。”
六楼只剩我一个人,空荡荡的好生寂寞。原本该下楼的人是我,怎么反而我留下来了,他们却走了,形势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监狱外的某个地方,一堆人坐在屏幕面前,他们看着眼前的大屏幕有些激动,之前那个提出“医生把患者扎晕了怎么办”的年轻人兴高采烈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向旁边的老者说道。
“刘老,又有两个人活着出来了。”
“你们加快速度分析这些人的身世背景,他们之间一定存在某些交集。”
老人抽了一口烟,紧盯着大屏幕,并没有年轻人那样的开心。
年轻人指着屏幕上的几个黑点说道:“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有四个人适应了监狱底层,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群体免疫就会在监狱里实现。”
“为什么他们能活下来呢?你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吗?我们在下面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活下来的偏偏是几个犯人,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出来。想要得到答案,需要他们不断的探索,以牺牲囚犯性命为代价来探索,在水落石出之前,楼下的尸骨早已堆积如山。
楼下牺牲了多少人了呢?才会形成这种似哭似笑似咆哮的声音呢。
距离小凤他们下去已经过了很久,空荡荡的六楼少了一分人气,没有人说话,所有东西原封不动,风也没有,一丝动静也瞧不见。
小白床上,一个男子在那蠕动,像爬虫一样蠕动。但是他除了蠕动瘫痪的身子,什么也做不到。
我想从床上爬下来,却在原地不停地扭曲身子,姿势怪异而又毫无作用,一步也不能前进。
“有腿,却走不动。能爬,却爬不远。”
这就是我目前的糟糕处境,如果不能尽快痊愈,饿死是完全可能的。
天井下方传来鬼嚎一般的噪音,就像催命符一般嘲笑着我这不堪的身体。
“不会的,我的生命不会在这里结束。”
“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满腔愤怒化作万般无奈,人的身体很奇妙,有时愤怒是一种能量,而有时愤怒则是催命的毒药。我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小白床。
“我不会死的,吐点血很正常,我是祖安人,血多的是。”
“这点困难打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