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知道你的推测,是有多么伤人吗?”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想要下楼,是因为你不相信你心爱的人被杀死了,你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说的对吗?”
“我没有心爱的人,我怎么可能有心爱的人呢?”
“你想骗小凤下去,其实就是想利用小凤,小凤是个医生,你认为你心爱的人需要医生。”
“我没有心爱的人!”
“你想骗我下去,是想借我的力量杀掉你的仇人。”
“我不需要你的力量。”
“不,你需要,因为你受了伤,你打不过你的仇人,所以你需要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如果你肯把事实全部说出来,我们也许会和你一起下去。但是你如果还是有所隐瞒,我和小凤是绝对不会离开六楼的,你好好想清楚。”
“是的,如果你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是绝不会听你的。”
“你们想知道些些什么呢?”
“你所隐瞒的那些事。”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而你们为什么对我的秘密那么好奇呢?”
“你隐瞒的不是秘密,而是真相。”
“小凤姐,就算知道了真相,对你们也没半点好处。”
“真相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因为我是一个笨脑壳。但是对他有用,他很聪明,可以通过事物的表象看到本质,从而躲过种种危险。”
“你那么信任他的能力吗?”
“目前在这所监狱里,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眼镜男得意洋洋地躺在床上,表情惬意。
他说:“而且,除了我刚刚推理出来的那些,我还知道很多。如果你继续撒谎,我一定能够识破。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全盘托出。”
“你是凭借什么得出那些结论的呢?”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一旦说破,你就会觉得很简单,从而编造一个更圆满的谎言来骗我们。这就是信息差的优势,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传销,我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传销头目。”
“你的智慧我能看出来,但是你的勇气又表现在哪儿呢?”
“我的勇气在于我敢救一个骗子,我一开始就判断出你在说谎,但是我还是选择救你,这难道不是勇气吗?”
“可是你都不敢下去,你在怕什么呢?是怕我会谋害你吗?还是怕下面的人会伤害你呢?”
“你不会谋害我们,下面的人也伤害不到我们。但我要是因为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随你下楼,那我的智商就真的欠费了。”
“你口若悬河,说了一堆看似逻辑十足的推理,但是掩盖不住你对我的不信任。”
“那又如何呢?再说我本来就不信任你。”
“我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所以我就算告诉了你真相,你也一定不会相信。”
“只要符合逻辑,我就会相信。因为真相一定有迹可循。”
在这个眼镜男面前,我就像一个藏不住秘密的透明瓶子,内心的想法被他窥探得一干二净。我转念一想,如果能结交这样的朋友,我会安心许多。在这座监狱里,明面上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就好像吴老狗这样的人,表面上与震天虎相好,背地里却在想着法子害他们,虽然他们该死。以后保不准有哪个人起了谋害我的想法,如果有眼镜男这样的朋友,就可以避免许多暗地里的危险。
我并没有说出实情,任由他去猜想。也许他会将我想得很坏,但苦于缺少证据,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当夜,我睡在硬实的地板之上,他们两个睡得非常安逸,并不担心我会趁他们睡着的时候伤害他们。因为在睡之前,眼镜男嘱咐小凤不用担心,他认为我伤害他们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屋里并不是很冷,所以我的伤情没有加重。我醒的很早,比他们两个要早,他们还在梦乡的时候,我已到了屋子的中央。
透过楼层的空洞,我可以看见楼下那层楼,楼下也就是第七楼,与第六楼一样。
一个壮汉,他也起得很早,在我醒来之前便已坐在了第七层的边缘,他将双脚荡在外面,丝毫不畏惧脚下的万丈深渊,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他呆呆地看着下方,没有言语。我呆呆地看着壮汉,也没有言语。
清晨,楼下有清凉的微风不断吹上来,整座监狱都很安静,大概是人们还没有起床的缘故。慢慢的,楼下响起了人们的哈欠声,然后是几声说笑,接着是各种漱口的声音。
一定是有人在空洞旁边漱口,然后将漱口水吐到了下一层,引得下面的人连连斥骂。然后漱口的人大笑,以此为乐。
随后起床的人越来越多,楼下的嘲笑声,怒骂声,呐喊声,寻求帮助的呼声,声声响起,所有声音慢慢合成为一个声音:似哭似笑似咆哮的噪音。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呢?”
七楼的壮汉猛地一抬头,吓得我猝不及防。他脸上棱角分明,还有一头蓬松的头发,像是好几个月没有剪过的样子。他的衣服上有着明显的肌肉轮廓,而他的脸上却无比消瘦,脸色消沉,眼珠子贼溜溜的。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壮汉,而是一个饱经摧残的男人。
“你能看风景,我也能看风景。”
“你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楼上的。”
“哦,原来你是上层人啊,小凤、大成他们在哪呢?”
“他们还在睡。”
“最近上层人下来得比较勤,上面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是的,很多人都病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陈。”
“陈三宝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之前有个女生下来过,提到了你。”
“那个女生去哪了呢?”
“她去楼下了,没有待多久便走了,看样子很着急。”
“是啊,她能不着急吗?如果不着急,那就不是她了。”
“真是有意思呢,一开始是女生下来找医生,现在换成你下来找她,接下来还会有谁下来呢?”
“你叫什么名字呢?”
“周某人。”
“哦。”
“你不认识我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
“我七进七出,把监狱当成家的感觉,难道你没有在其它监狱听说过我的名号吗?”
“你的名号是什么?”
“窃格瓦拉周大盗。”
“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进来,大哥你的威名还未听闻过。”
“好吧,看在你说话这么好听的分上,我就不计较你的过失了。”
“我有什么过失呢?”
“你偷了东西。”
“我偷了什么东西呢?”
“你在楼上偷看。”
“周大哥,你的脑回路真是奇幻,连偷看都变成一种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