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时间已经过了五年。
墨尔本一栋小别墅里。
“余深,你给我出去,这是我家!”清晨的一声惊吼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而发出这声音的人却是满腔的火气。
“我就不,我为什么要出去,白爷爷让我住下的,我就不走!”余深鼓着气赖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一块白色的卡通抱枕,说什么也不吃白宗昀这一套。
“余深,你还有脸赖在这里?”白宗昀显然是气得不轻,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余深沙发旁,“你走不走?”白宗昀气呼呼地看着余深。
余深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一包薯片,拆开包装,坚定地说:“不走。”
白宗昀死盯着那包薯片,生气地说道:“这是我的薯片!”
余深抬头瞧了一眼白宗昀,不紧不慢地把薯片递了过去:“喏,你的薯片,吃吗?”
白宗昀刚要接过去,余深就快速地收回手:“不给你,要吃自己另外再拆一袋。”
白宗昀:“......”
白宗昀实在没办法,往旁边一坐,拉着余深的袖子要往外挤。
余深窝着沙发就是不肯起,更是不肯走。
白宗昀:“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不走!”余深继续窝着沙发吃零食。
“好,余深你可真好。”白宗昀气得挠头抓耳,一副要炸毛的样子:“你不走是吧,那我走。”白宗昀瞥了余深一眼,立马走人!以表示他对余深的气愤。
余深听得外面一阵汽车启动的声音,就起身走到窗户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他真的要走了?余深甩甩头,知道这这五年来白宗昀的这类行为已经做过不下五遍。当然,这和余深的‘举报’行径不无关系。
余深和白宗昀来到澳洲读书后虽然念的不是同一个学校,但两家学校离得不算远,加上人在异国他乡,两家人就想着抱团取暖,于是,白宗昀的爷爷就让余深住了进来。
这幢小别墅是白家的房子,房子面积不是很大,一共三层楼,现在她和白宗昀都住在二楼,不过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而这一次的吵架,也是因为她和白爷爷告了白宗昀的状。
余深坐在沙发上,吃了点东西后就拿了本书看,微白的日光透过白色的窗纱透进来,给这个客厅和里面的人笼上了一层晕白的曦光。
看了一会儿,眼睛便有些累。刚来澳洲的一年差不多,余深的眼睛就慢慢复明了,医生说是脑子里的淤血散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还需要时间散去,而已经散去的一部分淤血正好是压迫视觉神经的,所以散去淤血后她就复明了。
停下来闭了一下眼睛,安静了会儿,手机就响了起来。
通完电话后,余深静了静。
在手机上订了机票,然后就从沙发上站起就往楼上房间走去。
白宗昀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间只有楼上的房间亮着灯。
白宗昀拎了一袋面包和食物放到餐桌上,就走上楼去。
“余深!我回来了。”白宗昀对着余深房间的方向喊。
余深的房间门半开,余深走出来看着白宗昀道:“小白,我......”
余深还没说完,白宗昀就推开余深,看到了房间里的行李:“你不会真的要搬走吧?余深,你知道,我早上说的是气话,不当真的,你干嘛走啊。”
余深仔细看着白宗昀脸上的表情,着急不像是装的,想着白宗昀以前捉弄过她,她就心里偷笑了一下,然后假装一本正经道:“小白,我想着还是不给你添麻烦的好,我就搬出去吧。”
“别啊,余深,你别搬走你看我都习惯你住在这里了,你这一走我不就一个人了吗?到时候我想打游戏,想看电影,想尝试发明新的菜谱,这些我都能找谁啊,虽然你有时候特别讨人厌,也没什么优点,但是你还是挺好的......”
余深看着白宗昀这样,也不想他继续说下去了,就直接道:“是我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白宗昀懵了一下,然后抓着余深的肩膀道:“余深,你说话能不能先说清楚,我刚才还以为是因为我的话让你走的呢,还愧疚难忍,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被流放之人的苦楚呢,咋俩在这异国他乡可是相依为命的共患难情谊啊,怎么能说走就走,挥挥衣袖就潇洒离去?”
余深被白宗昀这出“苦情戏”弄得不自在,于是开口制止道:“好了好了,你别扯了,我这回国,你不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还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以后你再打架进派出所也不会有人和白爷爷告状了,你心里高兴得很吧。”
白宗昀停下,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少有的正经道:“嗯,确实是没人再管着我了,可是,余深,沈家怎么突然让你回去了?”
余深也想不明白:“我妈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就只说了阿娆订婚,然后让我回去一趟。”
白宗昀歪着个头,靠在门框边:“沈娆订婚也不算什么大事,干嘛非要你从南半球飞回北半球?”
余深笑了笑:“我怎么给忘了,你一向和阿娆不对头。”
白宗昀咧着嘴笑:“对啊,我一看这丫头就不顺眼,还是你看着顺眼些。”
余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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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飞机上,余深盖了条毯子眯了会儿。
四年前同样在飞机上,那个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叽叽喳喳的白宗昀,现在,陌生的人,陌生的前路。
余深突然想起五年前的那通电话,还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会回去的吧。她只是想,回去看看,没有她拖累的那个人,现在生活得会不会好点......
飞机落地的时候,余深拉着行李箱走了出来,给小白发了一条‘平安落地’的信息后就径直走出机场。
沈家来接机的是何叔,余深打开后车车门,出乎意料地看到车里坐着沈越。
余深站在车外顿了顿,五年不见,沈越愈发深不可测。
沈越看到余深怔怔地站着不动,收起身上的沉郁,笑了笑道:“怎么不坐进来?”
余深回过神,慢慢地坐了进去,与沈越并肩而坐。
在余深慢慢地想着怎么和沈越说话的时候,沈越似乎是看出了余深的不自在,提前开口道:“国外五年,过得都还好吧?”
余深收着手臂,和沈越之间隔了一段距离,不急不慢地说:“还不错。”
沈越眉眼收受:“想来也是,你复明的消息传回来时,我还想着当初送你出国还是件好事。”
余深默不作声。
沈越接着道:“你回来就好。”
沈越见余深不愿多说话,就不再开口了,继续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
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停了下来,余深问:“你怎么会有空来接我?”
沈越低着头,依旧看着文件:“好久不见,想着今天还有点时间,就过来了。”
余深望向窗外,五年的时间,B市的变化不小,好像是更胜从前的繁华了。
正在看文件的沈越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比较棘手的事情,眉头一皱,对着何叔道:“下一个路口就把我放下来吧。”
何叔应了一声。车内再无说话声。
沈越下车后,余深暗自松了一口气。
何叔向来话不多,余深也没意从他那里打听到沈家现在的状况。
在门口停下,到了沈家大院。
何嫂开了门,热情地笑着道:“余深小姐回来啦。”说着忙接过老何从后备箱拿出的行李箱,疑惑道:“怎么才这点行李?”
余深微微笑着:“行李少点方便。”
何嫂笑着:“想来也是,这边也不缺,要是再缺点什么,也可以再置办些。”
“爷爷呢?”
何嫂接着道:“老爷子在西院池塘边喂鱼呢。”
“那我先去看看爷爷。”
何嫂回到:“行,那我把行李放房间里去。”
余深来到西院,进门就看到沈老爷子在那里喂鱼,悠闲的样子还真的像是不问世事。
整治金秋,院子里的树木有些萧瑟,只有一株银杏和枫树开得正好。
银杏树叶金黄地铺了一地,像是刚下过一场金色的雨。而一旁的枫树叶子也正开得火热,给金秋的色彩抹添了一点暖意。
老爷子听到动静,抬首望向门口,见到的是余深。
眉眼长开,两道眉似远山沉静悠远,双眸熠熠生光,黑瞳里是点点灵动的光亮。鼻尖一点,在微冷的空气中,覆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唇齿流露,不施粉黛。
“你过来,我仔细看看。”老爷子招呼着,语气似乎还带着些怀恋和温和。
余深走近,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仔细地看着余深的眉眼,浑浊的眸光闪烁:“还真是像。”
余深微微诧异。
“你知道你的外貌像谁吗?”沈老爷子就着池边的木椅子坐下,招呼着余深也别站着。
余深沉着气,慢慢开口道:“是爸爸吧。”因为周兰芩讨厌的正是她的长相,刚来沈家的时候也听他们说过一些。
沈老爷子摇了摇头:“不对,你爸爸的长相是继承了你奶奶的一部分基因。而你,最像的还是你奶奶年轻时候的长相。”
沈老爷子继续道:“你奶奶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当年想追求她的人可以从这里排到门外。最后,却嫁给了我。”
余深静静地听着,不禁发问:“我没见过奶奶的样子,想来是好看的。只是奶奶为什么当年会选择爷爷您呢?”
沈老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会心一笑。“因为我对她好啊。当年还没有如今的沈家呢,你奶奶看上我,就是图我对她好。”
余深看着沈老爷子如今白发苒苒的样子,猜测这位自己没见过的奶奶大概是因为爱吧。什么都不图,就图这一份真心,可是,哪怕是图钱、图才、还是图貌,都比只图对她好要简单许多。
“余深,你可知道我叫你回来是什么意思吗?”沈老爷子收起神情,摆回了一如既往的样子。
“是爷爷的意思?”余深装傻,而不点破。
沈老爷子眼明心亮:“你继续装着也无妨,你的这份性子随你奶奶。”
余深:“......”
沈老爷子看着池塘里的鱼儿息倏穿溯,洒出了一撮鱼食。“你别看这些小鱼能在这一方池塘里自由自在的样子,其实,它们知道的世界也就这么大,四四方方的方寸之间。”
余深看着一群小鱼围着那一撮撒下的鱼食,“爷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沈老爷子笑了笑,眼睛里不明意味道:“可是一旦我停了鱼食的供给,它们还会快乐吗?所以,它们的快乐掌握在我的手里。”
余深心里明白,但是没有接话。
“余深,你要做的是这池塘里的鱼,还是握着鱼食的人?”沈老爷子盯着余深的表情。
“爷爷,您别拐弯抹角地说话了,开门见山吧。”余深与沈老爷子对视。
沈光羲放下手中的鱼食罐子,直接说道:“这养人之道和养鱼之道相似。这万物又都是殊途同归。这次你既然回来了,那国外就别回了,我和你白爷爷那打声招呼,至于你的学业,就在国内安排一个大学继续读下去吧。”老爷子一开口,便是没了回旋的余地。
余深也做好了不回去的准备,她清楚地知道,周兰芩打电话让她回国,不是简单地参加沈娆的订婚宴,更何况,这是老爷子示意的做法,那就更不可能,只是,刚刚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余深还没想明白。
“爷爷,阿娆的订婚宴还是比较忙吧?我给搭把手?”余深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下,毕竟这是他们召回自己明面上的理由。
“最近你母亲是一直在忙阿娆的事情,你能过去搭把手也好。”老爷子顿了顿,继续道:“你和白家那小子相处得怎么样了?”
余深简单地说了句“还行。”
“既然没有心思,那就把握着些分寸。对了,他和你有提过顾家的事吗?”
“什么顾家?”
“你出国前不是代表沈家去参加他们白家白晔的婚礼吗?”
“白晔?”余深想起来了,白晔是白宗昀的堂姐,和小白的关系挺好的。
她确实是在出国前参加过那个婚礼,只是去注意。
“白家五年前和顾家联姻,虽说对方只是顾家没什么实权的顾琛,但说到底,这些年白家打着顾家的名号办事确实是容易些。阿娆的订婚宴就在三天后,你到时候多和人说说话,多交些朋友,这对你有好处。”
余深应下了,只是她真的记不大清楚当时的情形了。况且,那个时候她还看不见,她根本不知道白晔长什么样啊。回头得去问一问小白。只是,爷爷突然提起顾家,不知道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