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陆茯苓的体温才恢复正常。
陆长安这才放下心来,出了洞府化作一道光影悄无声息的回了重明坊,把地牢中的尸体连带着冰棺带回了祁雾山,和浴桶放在了一起,然后有些疲惫的趴在床边睡了起来。
薛府中,薛少朗和玄真吃过早饭,再度带了侍卫和玄真一起上了山,因着有上一次的经验,薛少朗一行人便直接到了昨夜玄真设下阵法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林中还是和上一次一样除了从枝丫树叶间透进来的点点光线外还是弥漫着大雾,昏暗得紧。
由玄真和薛少朗带头,一行人一路向前探寻着,期间玄真施了法驱散了一些雾气,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一会儿功夫,大雾便又聚集了起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晚,薛少朗心里急了起来,一把拉住玄真。
“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找到那妖孽?”
玄真拂开薛少朗的手,一边驱散着雾气一边不耐烦的道:“贫道既然说了,就一定会找到,薛公子何必如此着急。况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薛少朗道:“不是我心急,你也知道入夜之后妖怪就会出没,我总不能带着我手底下这些将士送命吧!”
玄真道:“你不必担心,妖怪来了,自由贫道,再说了,你有心同我说这些还不如好好看一下周围的情况,警惕行事,以免增添不必要的伤亡。浪费时间。”
薛少朗语塞,不再说话,依言警惕起来。
另一边,陆长安忽然醒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陆茯苓,见陆茯苓还未苏醒,睡得正香,便蹑手蹑脚的出了洞府,打了野味,在洞外烤了起来。
食物的香味悠悠然的飘进洞里,萦绕在陆茯苓的鼻尖,陆茯苓肚子咕咕叫着醒了过来,摸着肚子下了床轻手轻脚的趴在洞口探出一个脑袋,看向不远正在烤肉的陆长安,浓郁的香气不断的勾引着陆茯苓肚子里的馋虫,陆茯苓咽了烟口水,捉摸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和陆长安亲近一下,讨点东西吃,却不知陆长安早已看到了她,只等她过来。
陆茯苓绞尽脑汁的想着,想来想去,又觉得不行,这样太没出息,便告诉自己睡着了就不饿,硬了硬心,提起脚步转身打算躺回床上。
陆长安见陆茯苓没打算过来,苦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拿着烤好的野味,一个闪身来到了陆茯苓面前,挡住了陆茯苓的路,一言不发的把烤肉塞到陆茯苓手中,打横抱起陆茯苓走向了床边,然后,轻轻的把陆茯苓放在床上。
色香味俱全的烤肉就在手中,陆茯苓却红了脸尴尬起来,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好丢脸。
陆长安见陆茯苓窘迫的模样,温柔一笑,摸了摸陆茯苓的头:“吃吧。天马上就要黑了,该走了。”
“哦。”陆茯苓闻言,闷闷的应着,吃起了手中的烤肉,心里的不甘,怨气交杂在一起,鼻子酸了起来,连带着口中的肉也变得如树皮一样难吃了起来,突然陆茯苓发狠的把肉丢到地上,身子转到一边,抱着腿一动不动起来。
被丢出去的肉一下滚到了陆长安的脚边,陆长安没有在意,只是愧疚的看着床上那抹单薄的身影,没有说话,他知道她在难过,在生气,在怨他,可他没办法,他欠了别人,又欠了,只能还了别人,然后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不再让她伤心。
陆长安走近陆茯苓温柔满是不舍的看着陆茯苓的身影,随手变幻出一把玉梳,又施法把陆茯苓的钗环拿在手里放在床上,温柔且小心翼翼的帮陆茯苓绾起头发来,陆茯苓一怔,眉眼低落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这么温柔,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居然就要送她去死了。
唉~
陆茯苓心里叹了口气,又难受了起来。
陆长安却浑然不觉,只是不舍的仔细的抚摸着陆茯苓的青丝。
时间过得很快,月亮已经什了起来,慢慢的爬上了梢头,陆茯苓的发髻也已经绾好,穿好了衣服,跟着陆长安出了洞府,到了丝绒树下,扫开落叶,一个诡异的暗红法阵露了出来,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陆茯苓看的浑身不舒服,瑟缩了一下,陆长安扶住陆茯苓道了一句:“你在这等我。”
说完,不等陆茯苓反应过来,就回了洞府把冰棺里的尸体带到了陆茯苓的面前,轻柔的放在了阵法的中心,陆茯苓不是滋味的看着尸体,心里一阵窒息。
这时,樾芜和毕方从空中慢慢的落到了陆茯苓面前,陆茯苓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人,又看了看陆长安,似乎明白了什么,扬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樾芜淡淡的看着陆茯苓伸出食指放在唇前,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句什么口诀出其不意的点在了陆茯苓的额间,陆茯苓错愕,然后眼神呆滞了下来,樾芜指了指法阵的一脚,陆茯苓便听话的走了过去,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这时,玄真一行人已经摸到了陆长安的洞府里,薛少朗眼神阴鸷的看着洞里属于陆茯苓的用品,朝着玄真点了点头,玄真便写了一张什么符,然后符便飞了出去,玄真立即追出洞,便见符落在了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地方,玄真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吩咐薛少朗带来的一众侍卫埋伏在洞府周围,然后带着薛少朗飞身直接落到了红光闪现的周围。
带着薛少朗偷偷的摸了过去。
便看到了樾芜一行人,薛少朗看到樾芜的瞬间,呼吸一滞,玄真看得出自己不是对手便拉着薛少朗远远躲了起来,警惕的注视着樾芜几人的动作。
樾芜察觉到两人,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了看毕方,显然,毕方也注意到了,嘴唇微动用神识和樾芜交流起来。
“要去杀了他们吗?”
“不用,专心启动法阵即可。”
“嗯。”
言罢,毕方没有再继续交谈,指了指法阵的另一脚,淡淡的朝陆长安道:“你便去那吧。”
“嗯。”陆长安点了点头,盘腿坐在了毕方指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阵势已然摆好,樾芜朝毕方投去一个眼神,两人便各自盘腿坐在在了法阵另外两端,形成了以尸体为中心由他们四人各坐于东南西北四方而起的阵势。
然后,两人一齐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落于法阵中央,尸体的左右两端,双手结印,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一旁等待机会的玄真见状,凝出一张古怪的符纸,剑指直指陆长安,念了声:“去!”
符纸便直直的朝着陆长安而去。
陆长安顿感危机,一下睁开眼来,直直的盯着满含杀机的符纸,看着法阵中央的尸体,心里一紧,任由符纸从心口穿了过去,生生的受了一击,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另外一边的陆茯苓胸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呜呜直冒的鲜血,痛苦的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遥遥的看着陆长安。
玄真怒骂一声:“该死!”
薛少朗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他明明看到符纸穿过陆长安的胸口,可陆长安为什么没事,受伤的反而是陆茯苓。
陆长安惊惧的瞪大了双眼,疯了一般冲向陆茯苓,浑身颤抖的抱起陆茯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法阵中断,樾芜像是预料到一切一样,平静的睁眼起身走到陆长安身边,淡淡开口:“法阵一旦开启,你们三人便是紧密相连的。”
一旁的毕方也缓缓起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看,化成一道光影消失了。
陆长安全然不听樾芜的话,只是抱着陆茯苓喉咙沙哑,声音低沉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不会苟活的,你等我,等我帮你报仇……然后……我们一起走……”。
胸口疼得不得了,意识也开始模糊,过往的种种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陆茯苓脸色越来越苍白,手也逐渐的冰冷起来,无力的拉着陆长安的手,艰难的道:“其实……我不怪你……你是……我我去……师傅……也是我最……最……爱的……人……”
口中的鲜血不断涌出来,陆茯苓泪流满面,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断断续续的问:“你……爱……爱……过……我吗?”
泪水慢慢的流着,陆长安紧紧的捏住陆茯苓的手:“爱!我爱你!很爱很爱。”
“呵~真好啊……死前……还能……”。
话未说话,陆茯苓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
陆长安难以置信,疯了一般大喊,声音凄厉,直穿云霄:“不!!!”
躲着的薛少朗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玄真恼怒的大呼失了时机,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便索性直接捏诀冲了出来:“妖孽!拿命来!”
樾芜冷笑一声,隐去了身形,陆长安轻柔的放下陆茯苓,缓缓起身,双目猩红,头发飞扬,衣诀翻飞,身形一动出现在玄真面前,一把掐住玄真的脖子,浑身气流涌动,黑眸中是死一般的杀机,压得玄真喘不过气来,想要反击,却连动都动不了。
陆长安疯了一般冲玄真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我过不去!一次又一次的夺走我身边的人!为什么!!!”
满含愤怒怨恨的大吼几乎震破了玄真的耳膜,玄真这才发现害怕了起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想要求饶,可陆长安却狠狠的一口咬在了玄真的喉咙上,顿时玄真的脖子便呜呜的直冒血,无力微弱的挣扎着,陆长安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一把折断了玄真的脖子,丢在了地上,玄真当场没了声息,只剩下眼睛还在睁得大大的,装满了惊恐。
薛少朗顿时晕了过去。
陆长安额间有一枚火红色的邪恶印记出现,樾芜重新出现在了陆长安面前:“你堕了阿修魔道。”
陆长安没有回答,扑通一声,跪在了樾芜面前:“我求你,我求你救救她。”
樾芜一脸好笑:“求我?你用什么来求?”
陆长安愣住,而后,一把掏出自己的心,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递到樾芜面前:“我知道你在找一颗心,我把我的心给你,你救救她好不好?”
樾芜看着陆长安手上散发着黑气的暗红色心脏,一脸嫌弃的打入陆长安的心口:“老身不喜欢脏东西。”
闻言,陆长安顿时失去了力气,而后又如同疯了一般不住的朝樾芜磕头,祈求道:“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给你找来,你救救她好不好?”
樾芜抬脚颠起陆长安的额头,戏弄道:“我要一颗能在我心口跳动的心,能让我像常人一样活着的心,你有吗?”
陆长安愣住,抬头看着樾芜满脸绝望,苦涩道:“没有。”
樾芜冷笑一声,收回脚:“你真是可怜,亲手葬送掉自己的一切。”
闻言,陆长安失神,爬到陆茯苓身边,抱起陆茯苓还有余温的尸体,疯狂嘶吼:“对!你说的没错!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着,陆长安抱着陆茯苓的尸体,埋头流起了眼泪。
樾芜面无表情的看着,脸上挂满了对陆长安的讨厌。
这个男人明明有着心里想要的一切,可却总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自私得要命,却让这些个小姑娘,拼了命的往上撞,死了都为他着想,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怜亦或是可气。
罢了罢了,那是个不错的姑娘,死了确实是可惜,虽然傻了点,可胜在执着。
樾芜心里叹了口气,道:“法阵已经失效,她活不过来了,我想问问你,认清自己的心了吗?”
“认清自己的心了吗?”陆长安失神。
他的心吗?
大概认清了吧,在阿苓死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他爱的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陆茯苓,而她早已死了不是吗?他对她只是执念,后悔愧疚的执念,对阿苓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