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魂殿的计谋被识破了,原本里应外合的偷袭变成了强势的正面冲突,面对修罗域外域势如破竹的攻势,只是派了斥候部队的王魂殿最后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然后,就没有了“灭杀修罗”的历史。
看着一片祥和的修罗域,兰尘殇多少有些不适应。他明明救回了曾经的挚友,保住了昔日的故乡,可是心中的忧虑仍旧不减半分,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远方的地平线刚刚被初升的阳光覆盖,鸟儿也才飞出巢穴觅食。“去看看现在的光景吧。”他背上修罗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
战后的修罗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小贩们依旧起早贪黑地抢着地摊位,比武的擂台依旧摆在街市的中央,店铺也是刚睡醒,不情愿地拉开闸门。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如此问着自己,兰尘殇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在街上游荡着。
学校的铃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今天仍旧是上学的日子,背着书包的学生叼着面包马不停蹄地往学校里冲,是啊,那里曾经是自己呆过的地方,在那里他埋葬过自己的童年,告别了本该属于他的普通人的生活。他走到保安室前,小声地问道:“那个,我可以进去看看吗?”保安睁开惺忪的睡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去吧,记得登记就好。”
尽管被许多异样的目光注视着,兰尘殇依旧机械地往操场走去,在那片已被人工草坪覆盖的活动场上,承载着自己过去的痛苦。
“……我早就知道你会被袭击,本来想带你走的……”
“别说了,我会给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的,只要你能活着。我知道你一直想让家里人过得好……”
那个曾想帮助自己的女孩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着,兰尘殇坐了下来,静静地观赏者新生的实战训练,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孩子挥动着木剑互相扭打。“他们过几天就要考核了,所以现在的体能课都在加强训练。”不知什么时候凌陌离坐到他身边,还给他带了瓶碳酸饮料。“谢谢。”兰尘殇接过饮料,继续望着他们的训练。凌陌离喝了口矿泉水,说:“以前的你也和他们一样,努力地挥动着剑刃,那时为了让其他孩子合格都不让你参加考试,怕你直接抢了他们的名额。”兰尘殇说:“他们不知道我挥剑的理由,只看到了我的虚伪的成绩。假如可以的话,我还想当个普通的文科生。”凌陌离哭笑不得:“你那时的成绩都是在及格线徘徊,毕业了也很难从事这部分的工作啊。”
“其实当个体育老师也很不错。”兰尘殇想了想,“像姐姐你一样在这里任教。”凌陌离摸了他的头,笑呵呵地说:“你还是没变,小啻。”
和以前一样,姐姐还是喜欢叫自己的小名。“话说那个皇女跟你相处得怎么样?”聊着聊着凌陌离就说到了寒千叶。兰尘殇本想将内心的喜悦全部吐露出来,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被苦涩给堵住了。“她是个好女孩,”兰尘殇的眼帘垂下,流露出一副难过的神情,“她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排斥我,相反她尽力去适应着这里的生活,认真看待每个和她相处的人。有时会抽出一些空闲时间帮我补习课堂上的知识,哪怕我是个一窍不通的木头。我确实很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他思索了一会,似乎不想继续说下去。凌陌离躺在草坪上,伸了个懒腰:“情人眼里出西施,要想让身边的人过得好自己先得强大,拥有自己的资本才能说得上‘喜欢’。毕竟爱一个人是自私的,这种感情是出于双方的意愿才能达成的。像你这样的家伙说实在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但是你还有时间,有时间去发掘自己的长处,毕竟我们并不是为了一无是处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总有一个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等着被发现。”
兰尘殇又回忆起寂和自己说的话。不能因为先祖留下的怨念而咒恨身边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没有义务去承担这份来自远古的怒火。“姐姐,我想告诉你个事实。”想了许久兰尘殇还是决定开口说出真相。凌陌离翻了个身,说:“我在听的。”
“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境,真实的我来自帝历200年,那时候的修罗域已经被王魂殿毁灭了。”兰尘殇抬起头,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抹上一层薄雾,变得模糊起来,“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梦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东西,却是我无法改变的东西,包括前几天的长老会叛变,在199年到200年的时候他们联合了王魂殿剿杀了所有外域的修罗,那场战斗我失去了一切,只留下无尽的怨恨和仇视。带着这份仇恨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剿杀了在逃的所有叛徒,刀上尽是背叛者的血液,最后留给我的只有亡灵的怨念和无助。现实的我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一切,所以我寻求着死亡解脱,而现在所在的修罗域,其实称为‘灵薄狱’。”
凌陌离看着失魂的兰尘殇,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这个孩子从小就一直闷着个脸,多数时间都在为某些事情皱着眉头,如今他活在这个所谓的“虚无”的世界里,对于他来讲完全没有可以留下的必要了。“如果可以的话,或许你应该和他们谈一谈。”凌陌离起身,拍了拍兰尘殇的背。兰尘殇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学校。
此时已经中午了,原本热闹的街市现在已经冷清了不少。兰尘殇走在大街上,完全没有在意走在前面的斗笠男。“咚!”两人撞到一起,脑壳碰撞的声音在耳边震荡着。兰尘殇捂着泛红的额头,小声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斗笠男向他点头以示歉意,然后抱着刀继续赶路了。
“入侵者……”内心里的声音如此说道。兰尘殇猛地回头,刚才那个斗笠男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另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究竟是为何而来?”抱着这个疑问,兰尘殇一路走回了家。
晚上家里异常地热闹,平时不闻人间烟火的雨觞居然会来到自己家里过生日,女孩们将客厅装饰得很华丽,拍着手称赞着对方的艺术气息,男孩们则准备着宴会的食物,时不时还和寿星互动一下。“雨觞,笑一个嘛。”银月拿着照相机给雨觞拍了张照,板着脸的雨觞无趣地努了努嘴,说:“别闹了,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玩?”银月一脸坏笑道:“今天选蛋糕的时候,你还为上面没有草莓酱而发牢骚呢。”“我是为了照顾其他人,你看兰尘殇,他最喜欢吃甜的,如果蛋糕上没有甜食不就对他不友好了吗?”兰尘殇一巴掌盖在他的天灵盖上:“不要什么事都扯上我。”
场地布置好,接下来就是点蜡烛了。温和的烛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柔和的歌手回绕着客厅。“许愿!许愿!”雾月泷和寒千叶拍着手,笑嘻嘻地说道,“寿星许愿!”银月把发愣的兰尘殇拉到身边,拿起照相机给三人拍了张照。雨觞看着反光的镜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是很完美的微笑,反而兰尘殇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你别抢镜头啊。”银月笑骂道。兰尘殇摆手退开了一点,留了点空间给雨觞。雨觞双手合十,闭着眼说:“我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可许愿的东西,要说有的话就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地活着,完成自己心里的初衷。至少不要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就是了。”雾月泷气得鼓起腮帮子:“什么叫‘和我一样的生活’,我们大家不是都在吗?”
“就是就是,换一个愿望好吧,这个说出来不灵。”
“我说啊,你换个性格好不好……”
大家说着说着,忽然都闭上嘴巴。坐在旁边的兰尘殇不知为什么忽然哭了起来,他一只手捂住嘴巴,低着头想抑制眼角的泪水。“诶,兰尘殇,怎么了?”雨觞不解,“不会是被感动到了吧?要我说这生日应该你来过才对。”寒千叶起身走到兰尘殇身边,轻声细语地说:“别哭了好不好,乖了……”
什么跟什么啊……兰尘殇抹去眼中的泪水,张开双手将雨觞和寒千叶抱住,“我是高兴啊,高兴你们能如此地开心,能够露出真心的笑容。”
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光景啊……
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化为泡影,兰尘殇再也哭不出来了,他握着颈上的蔷薇项链,低着头说道:“雨觞,你说的是对的,每个人都要活出自己的样子,不为任何罪恶所束缚。我就是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是——”
看来,他的梦境只有这些了。
斗笠男倚靠在一棵樱花树下,仰望着破碎的星空。他身边的一个灵魂体汲取着灵薄狱中渗出的养分,不屑地说道:“韵风并不在那里,为什么汝还要带孤前往这不毛之地?”斗笠男摘下斗笠,说:“我只是为了确认过去的真实性,在那个强者为王的城市里,多少有我踏过的足迹。可惜的是那里的幸存者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罢了。”
“天快亮了,我的生活也该回到正轨了。”男人起身,旁边的灵魂体顿时消散,新生的太阳如同一把利剑将混沌的灵薄狱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