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历198年,八部众最高统治者凌夜与殉道者断棂桓勾结,出卖修罗域机密想以此成为新一任王。这一举动使得所有对修罗域抱有侵略之心的外在势力开始涌动起来,短短几日便集齐了五百万兵力在离修罗域五十公里外静候着。
时年,遗忘者十五岁。
雨觞和我还有银月三人像一尊雕像伫立在人流涌动的街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外域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想不到作为核心的帝陵的居民还如此休闲,雨觞从冥想中醒来,目光投向一个鬼鬼祟祟的尖脸男:“目标出现了,我们走。”
说完,银月先把手上的报纸丢掉,双手插进放着火铳的口袋里跟着目标走,我和雨觞分别遁入行人的影子里,以防对方察觉。
根据情报,这个尖脸男今日要把王魂殿的回信带给凌夜,其中就包含着两个势力间的协议,假如我们能够把协议给弄到手并且交付于委托人的手上,那么他们攻城的计划就会完全泡汤,尽管我们并不知道委托人的身份。
尖脸男走出熙攘的人群,像贼一样左顾右盼了一会后转进了一条昏暗的小道,在这种情况下银月继续跟踪反而会暴露位置,于是他选择绕开小道,我们来继续跟踪目标。方才还挺明亮的月光此刻却显得有些惨淡,仿佛一个失去色彩的圆盘,我借着地上的黑影一跃跃上这个区域的制高点,靠着魇监视着他。“准备潜入。”在我发出信号后几秒,潜伏已久的雨觞像一只凶猛的鲨鱼破影而出,双手握住尖脸男的面颊用力一拧,这个可怜的传话人甚至一句呼救都没喊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凌夜,八部众高层之一,拥有修罗域军事决策权和调动权。步入中年的他在常年的政治场上行走,早已忘记了凌家的梦魇之力,要论过人之处的话也只有他对军事题材的见解和打仗的经验了。潜入他的宅邸后我和雨觞便分头行动了,我负责刺探情报而他负责处理目标,在这期间也就是我潜入到他的书房门前时,无意间听到了两个下人的对话。
“听说王魂殿已经开始策划进攻了,看家主这几天都闭在寝室里不出门,想必是日子快到了。”
“可不是嘛,连劝降书都已经发给外域的咒龙帝了,如果拒绝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就是不知道大人们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了。”
“小点声!我们这种人可比不上他们,被听到可是要判窃听罪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取之而代的是刷锅的沙沙声。我蹲伏在门口,脑中分析着刚才两人的对话,“已经给劝降书了吗?像老爸那种人应该是不可能投降的吧,现在的局势那么混乱,其他人该怎么办呢……”
心里头一次对其他人的安危感到担忧。我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行,现在的目标是找到殉道者给的密函,拿到这个才是最先要做的。”
“门口两个,房顶五个,外加两个狙击手……明白了。”在完全确认敌人数量后雨觞纵身一跃从房顶上跳下,梦魇附体潜伏在一座假山的后面。流动的法阵从手心涌现出来,他侧头看了看还在警戒的守卫,无声地捏碎了法阵。
黑色的长枪从守卫们的胸口刺出,其溅射的血液化为了一根根尖锐的飞刀将剩余的目标完全击杀。利用人们心中的恐惧来摧毁对手的躯体,对他来说已经是信手拈来。来到凌夜的门口,雨觞敲了敲门,沉着嗓门说道:
“老爷,你要的信我已经拿回来了。”
过了半晌房间里才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把东西放在门缝下吧,一会我自己出门拿。”
看来是不会轻易出门的。正当雨觞想着利用瞳术把他控制出来时,耳边传来银月的声音:“外边来人了,好像是凌夜的家仆。虽然动机不知但是我得告诉你,你的动作要快点了。”
随后戴在耳边的通讯器只剩下沙沙的电磁声。雨觞索性把通讯器摘掉,脚底下暗蓝色的法阵正在无限扩大,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法阵的完成下逐渐变小。“在完成之前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做。”雨觞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短刀,又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大院,最后拔刀化为影子冲进了凌夜的寝室。
和雨觞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凌夜的寝室里灯火通明完全找不到落脚点,可是他一个人坐在工作台前,桌上只放着一支已经烧了半截的蜡烛,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就再无其他光源。“没有任何的防备,是在试探我的实力底线吗?”雨觞冷笑,“那我就不能给你说话的机会了。”
等他将手中的法阵捏碎后,坐在工作台边的凌夜也无声地倒下了。
“你是谁?”凌夜看着眼前披着雨披的男子,原本点着蜡烛的房间变成了满是烟雾的草原。雨觞摘下兜帽,走到他面前蹲下:“你不认识我了吗?也对,相比‘昙灵事件’比起来,我这个残党可是相当地没有存在感呢。”在雨觞的平淡的语气下凌夜的表情从惊恐逐渐变成惊讶:“你是瞳术师!”
“是啊,策划那起事件的你把我的妈妈杀死,让我的姐姐生死未卜,而最后我的家庭被毁于一旦而主谋却在这之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雨觞咧嘴笑道。可是在凌夜的眼里眼前的小子更像一个狰狞的裂嘴玩偶。“谈话结束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把你送走。”雨觞亮出手中的短刀,迅速地往凌夜的胸口上扎了一刀,并在收刀的一刻捂住了他的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精神体消失殆尽。“和其他人比起来,我不怎么喜欢听遗言。”雨觞抹去刀上的黑雾,慢步朝外边的火光走去。
一个时辰后,遣锋塘内部。
断棂桓看着手中的信,懊恼地摇头:“我们的线人被干掉了,为什么消息现在才传回来呢?”叶煌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些无奈:“对方的做事能力很快,即使是最速的斥候也赶不上第一现场。”
听完叶煌的话断棂桓的脸上反倒流露出愠色:“老东西,我哥哥早就告诉你快点从七居士的位置上退下来,现在的你除了当一个间谍连刺杀这种任务都要我去做。”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罐药膏开始往自己的胸口上涂,之前的伤口已经恶化至整个右臂了,看起来就像涂了炭灰一样。叶煌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的滋味就像打翻的五味瓶一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连后辈都已经坐上了他拼搏了三十年才坐上的交椅,可是看着他那副欠揍的嘴脸,手中拳头不觉握得紧紧的。
“滋——”
一阵烤焦的气味扑面而来,断棂桓刚刚涂抹上去的解毒膏瞬间变成一团青烟,而伤口不但没有转好反倒开始出现暗红色的纹路。“啧,没办法了吗?”断棂桓咬了咬牙,片刻便拿起旁边的砍刀将自己的手臂连同肋骨一齐砍了下来,漆黑的残肢摔落在地,转眼间就化为灰烬。“雨家的‘灭形’已经被他利用到这种地步了吗?有意思……”此时的断棂桓脸上血色全无,切口处流出的黑血就像地狱的河水般。他深吸几口气好让自己的气息平定下来,这时叶煌才敢上前问道:“不知断无痕的进攻指令什么时候发动?我们这里已经准备完毕了。”断棂桓重新披了件白袍,不轻不重地说道:“十日。假如咒龙帝不出城投降,我们就会破城。本来想靠线人拿到八部众的情报的,可是照现在看来,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知道了。”
“为了一个女孩,打下一个国都。神的力量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你们如此疯狂。”断棂桓望着窗外的星空,眼中多了一丝忧愁。
“铛!铛!铛!”
伴着子时的钟声敲响,回到事务所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武器丢在地上,一屁股趺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就像喝得烂醉的男人一样。我把两条腿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双手枕着头说:“雨觞,你刺杀得太慢了。我和银月在外面几乎杀穿了一条街你才赶过来,根本不行啊。”雨觞尽力保持着一个优雅的姿态,不服气地说道:“呵,要不是我释放了无音法阵,你们早就被里面的人包饺子了!”
“切,别以为我不知道。里面就只有两个下人和五个守卫,以你的习惯守卫绝对活不了,不要告诉我两个下人把我们围剿了。欸,你是不是怕雾月泷笑话你才凸显你的才能啊?”我这时才注意到正在厨房和寒千叶一起洗碗的雾月泷,故意把声音提得很高,“居然会为了面子而抛弃队友,我们太可怜了。”
“你想死是吧?”这时的雨觞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身体一弓像老虎一样朝我扑了过来,我本能地抓住沙发的靠背翻过身去,一手钳住他的两个爪子。“说中了吧?”我瞪了他一眼,雨觞回瞪了我一眼,随后甩开手臂气呼呼地说道:“随便你怎么想了。”
银月低低的笑了起来,连沙发也不躺了索性坐到地上。我也瘫倒在地上,和他一起笑了起来。
等到准备睡觉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的新房间多了一个人。“千叶?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的,千叶正以一个我所找不到的坐姿坐在我的床上,她的睡衣穿得很随便,白色的衬衣下大片的奶白色肌肤从领口里流出,长得离谱的袖子几乎将她整个手臂包裹起来,一头灰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米黄色的床垫上,给人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感觉。正在梳理头发的她看见倚在门边的我,很自然地打起招呼来:“兰尘殇,回来了?”这时候反而我变得很不自然,连打招呼都变得口吃:“欸,是啊。那个,你的衣服……”
“很好看对吗?今天我才做好的,想穿给你看看。”她笑嘻嘻地说道。看她那么开心我也只好放下属于自己的那份尴尬,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嗯哼?你怎么不上床啊?”千叶的疑惑让我更为尴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是我的思维出现了偏差还是我的认知出现了误区?看着她疑惑的小脸我一时没有更好的说辞,只好坦白:“我怕羞……”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寒千叶似乎是被我的窘迫给笑到了,只手挡住嘴巴咯咯地笑着,“你都是我男朋友了,还害羞什么啊?”
“额,这个嘛……”
“一天都在折腾,很累了吧?要是不睡觉的话,身体会熬不住的。特别是对于刚刚痊愈的你来说。”千叶甩了下那引以为傲的长发,给我腾开了一个位置。我没有更好的想法,只能乖乖照做。
灯关了,皎洁的月光代替了灯光。千叶翻了个身,轻身说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让人感到美好的夜晚,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同一件事。”我也不说话,安静地听着。千叶继续说:“我还记得以前小时候在睡觉前,母亲都会坐在床边给我讲故事,她很喜欢给我讲那些关于英雄的故事,总是告诉我英雄的意义。我现在还记得她坐在床上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是吗?那她所说的英雄是怎么样的?”
“她说的英雄,是在经历了数倍的痛苦后仍然对自己的初心抱有希望并一直践行的普通人。如同我们的祖先寒渊一样。”
“她想告诉你要成为一个勇敢的人吧。”我渐渐和她聊开了,“像祖先一样。即使最后成为的不是和他一样的存在,也要活得光彩而伟大。”
“你真的是,”千叶笑了笑,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为什么你总是能猜到我想说的话呢?”我握住她的手,说:“也许我可以看透你的心思吧。”
“那你猜猜我接下来想说什么?”
“嗯,或许是劝我睡觉之类的话吧?”
“不对了,笨蛋!”千叶像个得逞的坏小孩笑着,“要是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该多好,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互相说笑着。”
“你不怕我的梦魇会成为魔鬼吗?”我问道。她伸出一只手抵在我的嘴唇上:“谁会知道在那个外壳下是一个害羞的男孩呢?”
“嗯,是啊。”
“祝你有个好梦。”寒千叶靠了过来,双手捧起我的下巴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晚安了。”
听她那么一说,我脑子里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意识也逐渐被睡意给占据。或许做一个好梦,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了吧。
等到兰尘殇完全睡着后,寒千叶才流露出那份担忧的神色,脑中回响着的是昨日的谈话,而不再是童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