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大雁南飞。这是焦小淘有记忆以来经历的第一个秋天，以往每天只打牌的姥爷多了项工作——囤秋菜。四小只分队也从土广场改成了土路边，每当有路过卖秋菜的四小只就派其中一只报信。
“大白菜2毛钱一斤”
“土豆1.5毛钱一斤”
“大白萝卜3毛钱一斤”
“……”
这个时候沉迷打牌的爷爷奶奶们就陆陆续续的扔掉手里的牌，挪步到卖秋菜的地方，多数来卖秋菜的都是赶着骡子，有时候会碰到一两个赶着马的，焦小淘最羡慕卖菜的有那种高高大大的马可以骑，姥爷在跟卖菜的讲价付款的时候小淘就会站在马下，对着马絮絮叨叨
“你是大马嘛？我的天啊，你的眼睛好美，好像星星……balabal”
李浩和郝大龙多数围在自己奶奶身旁，数着自己家的菜，卜鸥远就积极围在小淘姥爷身边，一个劲的问
“姥爷呀，这个是我家的吗？姥爷啊，那那个是我家的吗？”
这个时候小淘姥爷会先让卖菜的去卜爷爷家门口，自己比量一下菜，尽量先把又大又好的菜摞在卜鸥远家的墙根底下
“这都是你（四声）家（三声）滴，看（四声）好（二声）咯”
然后留下卜鸥远看菜，让卖菜的到自己家门口打开大门开始运菜，焦小淘特别积极的一颗颗的捧回家，直到这家卖菜的走掉，四小只就会恢复到站岗放哨的阶段。
那是焦小淘对秋天最初的印象，也是对屯菜的印象，100多颗大白菜堆放在墙根下，姥爷会随时翻动下。萝卜劈开一半堆着，另一半就切成细细的丝晒成萝卜干，跟着萝卜被晒的还有黄瓜、茄子。
因为秋天日晒比较足，周日放假的妈妈还会买几条大鱼切成条撒上盐一起晒成鱼干。焦小淘吃到的第一口被晒的秋菜就是鱼骨头，周一早上妈妈把晒好的大鱼骨头用油炸一下，拿整整一根给焦小淘解馋就去上班了，睁开眼睛的焦小淘啃着初成的秋菜高高兴兴的用小口啃了一上午，剩下半根沾了点自己口水的鱼骨头攥在手里，三小只一个都不许碰，等见到高上放学第一时间奔上前献宝。
“哥哥，妈妈给的好吃的”
崔鑫和曲斯佳自动远离焦小淘，上次事情的后续是曲斯佳第一次被最亲自己的爷爷训斥，哭了整整大半个晚上，一向娇惯自己的哥哥那天放学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也告诉她不要欺负弱小，更何况以前奶奶在厂子上班曲爷爷总带着曲天明去小淘姥爷家蹭中午饭。自打那次之后曲斯佳见到焦小淘就躲开，焦小淘也乖，再也没跟姥爷去过她家，就算曲爷爷主动邀请，小淘也总以各种借口拒绝曲爷爷。卜鸥远有次问焦小淘为什么就不去曲爷爷家蹭零食了，小淘抢过他手里的橡皮糖“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其实这句话真实含义她也不知道，只是偶然一次在高上家，高上姥姥教育高上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高上接过半根鱼骨头，看了看焦小淘殷切的讨好，嘴角快裂到耳朵了，感觉这半根骨头不大干净的样子，但依然咬了下去，除了粘着焦小淘口水的地方略微有点软，其他的部分还是有一点酥脆的。
“姥爷呢？”高上看着两个小伙伴回家，便用空着的一只手牵着焦小淘
“姥爷在曲爷爷家腌咸鸭蛋呢，姥爷说这个冬天要想吃的好就全靠鸭蛋呢，姥爷还说曲奶奶可会做咸鸭蛋呢”
“你怎么不跟过去？”
“……”焦小淘没有回答原因，高上捏了下她的小手
“中午吃饭怎么办？”
“姥爷让我去曲爷爷家吃，可是我不想……”
焦小淘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姥爷和曲爷爷故意让她去吃中午饭，她还看见曲奶奶特意来叫她的时候手里拎着肉和鱼，小小的她那个时候不懂什么是自尊，但是心底依然非常不想迈进曲爷爷家的大门。
“我给你个礼物”高上猜到了原因，即便焦小淘在这一片孩子口中有非常多能喊、凶猛、彪悍的评价，在高上眼里她是一个脆弱的小孩子，会时不时忍不住的哭出来，而且非常钻牛角尖，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很难拉回来，所以高上没有接着她的话。
“礼物吗？巧克力？”
“有巧克力，但是你不能多吃，牙会坏掉的”
“我保证不多吃”小淘伸出另外一只手举得高高的向高上保证
“小淘来了呀？吃饭了没？阿姨给你单做碗小面条？”张阿姨裹着一条崭新的粉色格子围裙，非常热情。
“好呀，阿姨，我可喜欢吃你做的面条了呢~”
“嘴好甜呀，快去你哥哥屋里，你高叔叔邮回来好多吃的，还有你高上哥哥特意嘱咐你高叔叔给你带的故事书”
“真的呀~太好了，谢谢叔叔阿姨”
“那个，妈……”高上看着满眼欢喜的焦小淘，打断了这对过于热情的忘年交
“小淘姥爷在曲爷爷家，说中午让小淘去吃饭呢”高上冲妈妈说的时候眨了眨眼睛。
“呀，是吗？那小淘明天中午来吃面条好不好？”张阿姨也从其他邻居那听说了崔鑫之前打小淘的前因后果，以及小淘快三个月了见到曲爷爷就跑。虽然自己儿子跟块木头一样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但是多年小学教师的经验这帮孩子个个都是有主意的，更何况焦小淘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对待大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么小就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幼小的心思有多敏感可见一斑。
“好”小淘有点失落，本来想在这里蹭饭之后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拒绝去曲爷爷家了，没成想高上哥哥还是揭开了自己的小九九……
“小淘来看礼物吧”
“嗯呐”焦小淘心底那点小忧郁瞬间扫光拉着高上向他的小屋奔去
“在哪呀？”
高上从书桌的柜子里拿出一大包的零食，外加一本厚厚的书，小淘不大认字，看见书的时候没多大兴趣，直奔零食过去开始拆包。
“好大一包零食啊，这是娃娃吗？”焦小淘打开那个方便袋，除了巧克力、饼干、鱼皮豆、小龙人、大大泡泡糖以外还有一个硕大的硬面包，旁边搁着一个木头娃娃，像家里被自己拆坏了的不倒翁。
“这是套娃，爸爸去漠河那边施工，邮寄过来的”
“漠河在哪呀？”
“在中国最北边，那里马上就要冷了，爸爸就快回来了”
“它不是不倒翁？”焦小淘一边听高上说话一边把娃娃拿出来推到，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样自己立起来。
“小淘，她是套娃，就是可以一个一个的拆开，你回家慢慢拆，你看看这个”高上伸出手递上一本厚厚的书，焦小淘努力让自己表情看起来很感兴趣，然而没有成功。
“不喜欢吗？”
“哥哥，我不认识字”
“打开看看”
焦小淘接过那边看起来很厚的书，拿到手里果然很沉，单手差点没握住。
“哇塞”小淘打开之后发现书上全是图，各种各样的图，虽然也有字但是都在书页的最下边。
“小淘先看，以后隔几天哥哥告诉你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哥哥好厉害，都认识哇”
“姥姥给我讲过，我看的是这本”高上顺手拿出书桌上的格林童话，没有小淘的厚，一翻开全是文字，小淘看了眼紧忙接着翻自己手上的一本。
“还有一个兄弟画册，安徒生童话，爸爸下次出差我让他给你带回来”
“谢谢哥哥”
“装起来吧，小淘，你该去找姥爷了”秋天的中午依旧很热，高上的小床上晒进来的阳光照着焦小淘的脸颊上泛着金黄，高上没有像往常哄小淘的语气跟她聊天，敏锐的小淘感受到高上的严肃，高上其实非常像他的姥姥，小淘眼里总是对她很温柔，但是每每小淘不听话的时候姥姥都会这个语气跟小淘讲道理，现在的高上跟姥姥一模一样。
“小淘”
“嗯”小淘在等待着接下来高上要说的话，她感受到了高上的欲言又止，儿时的她并不了解在身边人的眼里她非常敏感而且自尊心很强，可能一句话就会变了模样，但是生气、悲伤的时候又不像其他的小孩子会哭闹，让人心疼也让在乎的人非常伤脑筋。
“你讨厌曲爷爷吗？”
“不讨厌”
“那你想让曲爷爷不高兴吗？”
“不想”
“曲斯佳是曲爷爷吗？”
“不是”
“小淘，斯佳姐姐并没有告诉崔鑫哥哥去欺负你，是崔鑫哥哥自己以为你去抢了她的零食，而且无论是斯佳姐姐还是崔鑫哥哥都受到了欺负你的惩罚，你会想因为别人的错误伤害喜欢你的人吗？”
“如果不是曲斯佳告诉崔鑫，崔鑫又怎么会推我？”
“如果卜鸥远说苏丹抢了他的玩具，你会怎么办？”
“揍苏丹，打到她把玩具拿回来”焦小淘顺嘴说出心底的实话，说完才明白自己进坑了……
“你护着卜鸥远跟崔鑫护着曲斯佳是一样的”
“可是我比崔鑫小”
“苏丹也比你小，对不对？”
“嗯”
“中午去曲爷爷家好不好？你要是不去曲奶奶就白做了好多吃的，我听曲斯佳说今天中午有锅包肉、糖醋鱼，想想为什么要在不过节不过年的中午饭吃这么多好吃的？”
“张老师好”
听见曲奶奶要做锅包肉的时候小淘已经被说动了，咽了下口水的小动作捕捉到高上的眼里，高上莫名觉得好笑的摸了摸小淘的头，门口刚好传来一个处在变声期男生的声音。
“天明来了？中考准备的怎么样了？要报哪？”
“谢谢张老师惦念，我打算报考S中，班主任说目前成绩比较稳定，考那问题不大”
“高上要是由你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是阿姨带过的最优秀的孩子，只有在S念高中才有希望考出去”
“高上弟弟肯定比我优秀，张老师，那个，我来接焦小淘去我家吃饭”
“你怎么知道她在我家的？”
“鸥远弟弟告诉我的”
“小淘，来，天明哥哥来接你了，礼物可以先放阿姨家，晚上等阿姨下班来拿”
焦小淘看了下袋子，把一小半的零食拿了出来铺在了高上的床上，剩余的翻了下把巧克力拿出来之后另一半攥在手里。
“那我去吃饭了，高上哥哥，张阿姨”
“去吧，明天中午阿姨给你做面条”
“嗯”倔强的焦小淘顶着倔强上翘的小头发尾随着高大的曲天明奔向了曲爷爷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