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刘备都在和诸葛亮说个不停,我们跟着他走,好几次都要踩到他后跟。
小源在队伍末尾小声嘀咕:“刘大哥,拜托你走快点啊,太阳都要下山了,俺们都没地吃晚饭喽。”
屈易看刘备好不容易停了一下,率先开口:“烦问主公,我们的主帐在哪啊?”
“哈哈哈,看来屈公子毕竟年少,”刘备转过头,“我们的兵营在新野,乃荆州属北,大概需要一整天才能走回去。”
“一整天!”
屈易和李梓源异口同声喊道,但好歹经过了几个月的锻炼,他们也没有太吃惊。
倒是张飞猛地转过一张络腮胡的黑脸,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就吼:“小娃娃叽叽喳喳乱叫什么!”吓得我们立马闭了嘴。
不过我有点惊讶于刘备的意志,不,不如说是他求贤若渴的心。
现在的襄阳到新野一共九十千米左右,即使骑马,也要马不停蹄的跑上六个小时。来去十二个小时,前两次皆无功而返,共来了三趟,也不怪乎张飞如此暴躁了。
我们沿着官道一直走到了郊外,这时天已经全黑了。
“大哥,这样看来只能在路边野林里住上一宿了。”
“无碍,只怕卧龙先生不习惯。”
诸葛亮摇摇头:“亮与南公子他们时常登山采药,也常在野外休憩。”
“甚好。”
我们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休息,又从包袱中取出厚衣服。
我分给梓源他们,又自己多拿了一件到诸葛亮身边道:“先生,初春夜寒,注意身体。”
他抬头朝我笑:“多谢。”
李梓源他们把衣服递给了刘关张三人,张飞“哼”了一声也接过了,我看到小源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
黑夜仿佛缩成小块,单单笼罩在有我们的树林上。我挨着诸葛亮靠着的树干坐下,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知肚明。我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了一声:“晚安。”
由此在黑暗的拥抱中堕入沉睡。
半夜降了些温度,我不禁将身上的衣服扯上了一些,心里微妙地察觉到什么。这种由大脑将想法传递到心的感觉很奇特,让我有些迷糊。
“咕咕。”
一声暗鸣忽然像在耳边响起,我摇了摇头,试图赶走某样东西。
“咕哝。”
啧,我烦躁的将眼睛模糊地睁开一条线,却差点被吓到惊醒!
只见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正在我面前晃荡!顿时心里吓得一空,冷汗直冒,这也太诡异了吧!
我立马睡意全无,刚吓到空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颤动地整个身躯都能感觉到,身体随着血流的加速开始有了温度,然而我也只敢继续眯着眼。
就见那个头朝我右边荡去,它好像长在一个人的腰上,但我看不清全貌。
右边靠着的就是诸葛亮,我的汗止不住的冒出。
我的眼角一直瞟着它,忽然,一道冷光在眼前一闪!
是刀!
你他娘的竟然敢动诸葛亮!
我立马就要坐起,却发现全身都动不了了!慌张瞬间填满了整个心脏和大脑!
“嚓!”
一道寒刀入肉的声音,紧随着就是“嗷嗷”的惊叫声和人类跺地跑远的声音。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我这时再想睁开眼,却怎样也睁不开。
就感觉什么人在我的太阳穴上揉了两下,阳气流通,我立马睁开眼。
“龙!”
龙提着一把带血的剑站在我面前,道了一声:“少主。”
“怎么回事?刚才那什么玩意?”
我匆忙站起来看向周围,其他人仍然死死的睡着。
“蚣尸人。用刚死不久的人身上的血气加上致幻的药物掩盖自己,迷晕他人。”
我点点头立马去查看诸葛亮的情况:“孔明?你醒醒。”
见他一动不动,我大喊了一声:“诸葛村夫亮晶晶!”
还没醒?我上手摸他的脉搏,还好,很平稳。
龙拱手道:“此法无毒,只是暂隐气息罢了,孔明先生他们被阴气侵袭陷入了浅层昏迷中。”
“你不早说,咦?那你怎么没事?”
龙摇摇头,不说话,转身到了树下继续睡。
“喂!”
好家伙,这都不说。
龙又闭上眼,我长叹了一口气,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名字奇怪,行为奇怪,他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什么蚣尸人很明显是朝着诸葛亮来的,可为什么?
一仗未打的诸葛亮不会引得曹操和孙权如此忌惮,究竟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我担心那个东西再回来,脑子里全是问号,守着所有人守了一夜。
清晨,诸葛亮醒来,看着盘腿的我皱起眉:“子南可是因为离开草庐不习惯而失眠了?以前也未见你这般样子。”
在古代,尚未取字者有以“子”字代之,我觉得这类似于现在的“小”,譬如“小源”也可以叫“子源”。
我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孔明快些赶路吧,我好到了兵营里睡一觉。”
新野城虽然小,却五脏俱全,碧宇勾栏谈不上,却也差不了多少。屋檐家家相连,街道一目了然。不像我们在古隆中村庄中看到的家家户户破顶烂墙,正相反,这里每家的屋檐都是瓦瓦勾搭,叠码整齐,墙宇映射着黄昏的金光,直晃了我们的眼。特别是几个大户人家,一看就不一样,门口还有家丁把守,漆红的大门像一张大口般对着街道,向来往的人耀武扬威。
商户叫卖使街道上人声鼎沸,那挑着担子的小贩,也扯开了嗓子喊卖,热闹非凡。不时还有些酒家在门口拦下过路公子姑娘,进去“点个卯”。
“皇叔好!”
“见过皇叔!”刚进城,就见城中的百姓纷纷向刘备问好,箪食荷浆的民妇孩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微笑着看向我们。
“皇叔身边的几位是谁啊?”
“肯定是元直军师说的卧龙先生啊。”
“那另外的几个呢?”
“那还用说,能跟卧龙先生一起同行的人,肯定也不简单啊。”
刘备和关羽张飞都高兴地朝他们挥手回礼,我们第一次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古城百姓,这是真正的夹道相迎!刘备的百姓缘真是相当好。
诸葛亮显然也很开心,头抬的老高,兴致盎然的打量周围。
屈易对周边的建筑称赞不绝,而小源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在打量金银财宝的样子。也是,这城中家家户户都拿着一两个古铜器,几个农事拿着做农事的,还有那在自家门口闲谈的两个妇女手上捧的陶瓷器皿,随意点一样对李梓源这个财迷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毕竟这些看得光鲜亮丽的东西,拿到我们现代也不过成了一捧黄土,碎瓷烂片。
我现在困得要死,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
刚到军营口,我就闻到一股浓厚的汗水味,就像是几千号人一年没洗的内衬衣都放在了一起的味道,令人作呕,这味道竟令我一下惊醒。
我放眼望去,将近两个足球场大的训练场上不少人都光着膀子在草地上训练摸爬滚打,个个汗流浃背。
还有比力气的,大吼地把对方翻倒,一见到有人倒,也不管输的是谁,就听见周围围观的人爆发出惊人的吼叫和爆笑,有佩服也有嘲笑。我差点忘了,这是古代,调香解味远没现代的化学品来的舒坦,味道令人窒息也是正常。
看着那些士兵们冒着青筋的肱二头肌,我们几个现代人,除了龙,都不自觉的捏了下自己的胳膊。
“他们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我情不自禁地说出。
屈易抱着胳膊说道:“樊哙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剑切而啖之。”他竟然还用《鸿门宴》里樊哙吃生肉的场景作比。
刘备让关羽和张飞去通知一下众将,明早在正厅升帐听令。然后他对诸葛亮道:“先生,一路颠簸,还请先移步别院,稍作休息。”
他又对我们说:“六大商的各位贵友既是卧龙先生的朋友,便请和先生一道同吃住。后面我们再谈详情。”
我们几个躬身拜谢。刘备带我们来到离军营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还请诸位在此将就一晚,玄德这就去将府腾出各位的宿处。”
这就到了三国军营?不知道是不是刘备太过随和,我没有丝毫军营里的拘束感。
诸葛亮拱手道:“麻烦主公了。”
所有人进了门,我把东西往床头一扔,转身关上门。房里一下暗下来,我又让屈易把蜡烛点上。我拉了一张矮椅坐到诸葛亮面前。
他抱紧被衾:“干什么?”
我咽了一下喉咙,思考怎么开口。路上有刘备在,我一直不方便问。为什么刘备那么开心我们的加入?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六大商的知名度实在让我意外。
“六大商既然是孔明创建的,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为什么刘备和曹操都一副想要六大商的帮助?”
“亮说过,亮只是与六大商的创立者结为忘年交,第一代六大商早就离世了,那还是在我小时候,六大商奇人辈出,自然会落得天下群豪并争。”
“奇人辈出?那孔明如何与那些创建者结识的?”我倾上身,李梓源和屈易都走到我旁边。
“始建者有六人,都是诸葛家的座上宾,人人身负奇术又有奇谋,在桓帝时就名满天下。凭六大商之力就左右了朝廷一时的变动。后来功高过大,就全宗隐退,直到诸葛家的崛起。随后隐没江湖创立六大商,只与亮有书信上的往来,还记得骨隆妙草吗?你当初说在亮门口看见的。那是他们和书信一起寄来的。”
他扔下被子反问我:“你是三天阁的少主。为什么还不知道三天阁的由来?”
“我儿时不在阁内生活,大了后才回阁内当少主,还没在阁内呆多久就被派来帮你了。你说南是不是很仗义。”
我退了一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亮是很感谢六大商隐退之人还有心前来相助,至于你,还是先干你的军医吧,屈公子和李公子倒有可能被安排到谋士之位。”
我觉得你在拐着弯骂我蠢。我扯开被子,倒头就睡,这不是我第一次问人问的毫无收获了,习惯了。
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嗯?南崽怎么这就睡了?”
“请不要打扰少主,他昨晚很累。”
“你怎么知道?你这话好大的歧义啊。”
我闭着眼,模模糊糊听到龙拦住小源的声音,无心再顾及,陷入了深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