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台阶上,我转动着最后一盏长明灯:“怎么这塔楼一会儿黑一会儿亮的。”
“各家有各家的特色。”龙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我还真是期待这后面三层楼会是什么考验,小司跟我讲过民国千张弓的故事,”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龙的神情,但他只是在移动着眼珠警惕着黑暗里的未知,“那时我就在想,诛罪应只诛人,一个人的判罪不应该否定他的家族过去的荣光和奉献,我自四个月前在塔楼中醒来时就一直很好奇这传古里的塔楼是真的建造于三国,还是传古里的现代人建造的?而刚才通过的风柳堂那一层,其中的技术、建造、机关榫卯,无一没有诸葛亮的手笔,我见过他和屈易在诸葛庐时做的一些小玩意,有一种机关人和刚才的木制兵佣很像。”
我蹲下来用手抚摸着黑暗的地板,竟然什么都没摸到,如果我们再往前踏一步,那我们就会跌入这万丈深渊,眼前的黑暗正如深渊一般,吞噬了我们的视线,没有任何影象反射到我们的玻璃体中。
我微笑道:“所以这里应当是三国时便存在的六商塔楼,并且孔明也参与了设计,现在孔明整日被前线的军情绑着在,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这闲心来帮我们祖宗的忙,真希望他少操点心......龙,回去之前陪我去采些静心的药,还有治疗关节炎的,以后有大用。”
我抬头看着龙朝他眨了下左眼,龙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接下来的三层,每上一层,就发生一个质变,是完全不同于先前的难度。成功回去后,我跟你去。”
“一言未定。”我站起身来,直视着面前的深渊,轻声笑道:“三国时期的塔楼啊,这会儿王家人还是纯粹的六大商人,我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或许是为了向我证明,就在我刚说完这句话后,一束星光乍现在深渊之中,从我们的脚底一点点腾跃而上,像在黑檀里畅游的一条锦鲤一般,由远及近,眼看要游到我们的眼前,忽地灵光一动躲过我,从我和龙的中间游过,我们顺着它向后看去,却惊讶地发现原来背后数尺高的台阶不见了,变成了和前方一样的深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站到了深渊之中,两旁的长明灯也在不知不觉中退隐到黑暗中,我们脚底的木板也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但很神奇的是,我和龙仍能清晰地看见彼此,就像两个发光体,除了我们,这束四处飘荡的星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我想追随着星光向前一步,龙伸出手臂拦住我,他看到了我刚才将手伸到前面时空荡无一物的前方。
我用力放下他的胳膊,眼中盯着已然游到半空的星光,笃定地说:“既然我们已经成为了深渊的一部分,那我们能在深渊中行走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毫不犹豫地一脚迈出原处,触感就像踩在薄薄的水面上,柔软而有张力,我紧接着踏上另一只脚,将身体全部浸入深渊,就在这时我猛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被水流穿过了一样,整个人被冲得向后一仰,又受到身后的推力站了回来。
“好神奇。”我抬起手,在空中舞动,仍然是在空气中,并没有水分子的存在,我回头看着龙也踏进了深渊,表情松弛开来,和我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我回望着空中零星一点,越看这束星光越觉得眼熟,抓住脑中一闪即过的一个景象,我突然想起来这束光就像当龙的生命体突破了夔牛的身体时绽开的光芒,亦像夔牛的那双眼睛。
光芒一闪即逝,星光不会,它在空中停留许久,忽地从高空坠落下来,我的目光和心也随着星光的陨落从高处猛地落空,就在触及到脚平面的一刹,星光无声息却又猛烈地向四周炸开!散掉的星光在深渊不同的地方点亮,亮起了一颗又一颗的明星,接连成片,浩渺如空,可曾见过夏日夜空的漫天繁星,那也抵不过此时的满眼星河,前一刻还像深渊的天瑾堂试炼场,此时就是一片宇宙,璀璨如斯夫!
“天......瑾......”我喃喃地重复着玉商王家的名号,此时不用抬起头也能直视星空,忽地明白了这一层试炼的含义,“哈哈......诚如老狐狸所言啊。”
我回过头,止不住笑意地对龙说道:“龙,我记得六大商训言里有一句是——”
“步入深渊,永记彼心。”
龙和我同时说出这句话,我忍不住一拳怼上他的拳头,说道:“那你还记得我们在哪吗?我是指六商塔楼所在的地界?”
“蜀地、东吴、许昌的交界处。”龙答道。
“对,这个范围很大,但你想想,我们周围百千里外就是蜀国、吴国、魏国,这个时代是什么时候?三国!”我有些激动,“就像老狐狸说的,这个世界很神奇,它既有克苏鲁神话、罗马神话、大闹天宫,也有《琵琶行》、《将进酒》......在六商塔楼之外就站着孙权、刘备、诸葛亮、司马懿,而在塔楼的内部,我们正处于宇宙之中!”
我朝那些浩渺的繁星走去,却始终在我的视线前方,够不到摸不着:“这里是传古的世界,六商塔楼则是......我明白了。”
我停下了脚步,龙难得的从后面追上我,追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我低下头:“等到最后一层我再说,那时我就能确定这塔楼的全部,哈哈,我相信那时即使我不说,这塔楼也会逼我说我明白的东西的,我明白的还包括你。”我将视线抬高投进龙的眼睛里:“包括现在、此时此刻的你。”
龙的视线正如往常一般冰冷,没有丝毫波澜,这确实很像龙的性格。
我转回头,盯着还在绽放光芒的星束:“但现在不是我们探讨的时候,天瑾堂的天是做到了,还差一个瑾字呢,我猜这些光芒四溢的繁星就是他们想法中的‘瑾’。”
我直视着那星芒,忽然耳边传来马匹的响鼻声,而我终于感受到一丝风动,随风而动,我被龙向后一拽,拽过去的一瞬,一架通体碧绿色的马车便贴着我的鞋尖而过,速度太快,我还在晃眼,那辆由两匹马牵引的马车已然在五米开外打个个圈转回来,马头高高昂起,快要再次撞上我们时,停在了我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