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意落飘然,
心随青衣远。]
又是一个秋季,红的燃起来的枫叶散落在舞台中央,却为她的舞蹈平添了几分情调。
她如同飞舞的蝴蝶,落叶萦绕在她的发梢,肩膀,手指,脚下……久久不愿离去,最后随着她的舞蹈飘零,落到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慕容姑娘舞姿优雅啊……”
枫树的另一边传来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六旬姥爷,慈眉善目,似乎不敢打扰这份宁静。
她结束了舞蹈,笑着迎上来,说:“爹,你又这样叫我,叫我小枫,小枫。”
“唉,女大不中留啊。”姥爷故作长叹,任由她搀扶着,她自然知道爹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泛起红晕,一点儿也不像刚刚落落大方随枫叶起舞的舞者。
“爹,你又这样。”
“嘿嘿。”姥爷不安好心地笑了几声,“我看,自从上次那个青衣少侠帮过你以后,我看你是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哦。
“哪儿有?”她一边和爹谈论着,一边进了屋子。
大约七天前,她一如既往地在舞台上舞蹈,优美的舞姿和美丽的面容让很多人为她倾倒,当然也有人对她起了歹意。
胡雷就是。
“哈哈,慕容姑娘不愧为远近闻名的舞姬,可否到寒舍一坐?”胡雷带着一帮人推攘着上前,不怀好意地冲着慕容枫笑道。
对于这种别有它意的“邀请”,慕容枫早已司空见惯,她后退几步,拒绝道:“胡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最近的表演安排得很满,恐怕不能前去,望胡公子海涵。”
“这样啊?那我把你最近所有的表演费用都给你,你看怎么样?”
“抱歉,胡公子,这已经是预订好了的。”
“双倍?”
慕容枫摇摇头,姥爷这才上前阻止道:“胡公子,我们还有一些事,先走了。”
“嗯?”胡雷故意提高语调,随后那帮人将他们围住。
“这位胡公子貌似不太懂怎么邀请别人呢?”在错杂的人群中,一位青衣男子端着酒杯,桌子上放着一个青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棍状物,慕容枫猜那一定是一把剑,她抬眼看向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从容淡定地抿了一口酒,模样俊俏,眉宇间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
“这位兄弟,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乖乖喝酒吧。”胡雷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警告道。
“哈哈。”他干笑两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胡雷胡大公子的名声也是远近闻名的呢,小人略知一二。”
“既然知道本公子……”
胡雷话音未落,霎时间青衣男子亮出一把雪白的长剑,寒光毕露,甚至在出鞘的瞬间划破了胡雷的衣袖,剑尖直指胡雷喉部,他目光狠厉,眉宇间笑意不减,完全没了刚刚喝酒的醉意。
“你……你想干什么?”胡雷惊慌失措,不敢移动半分,旁边的人也是吓了一跳。
“放了他们,不然今天,你就得死在这里。”
“我爹可是胡尉,你居然敢动我!”
“哦?”他微微前倾,剑尖已经缓缓刺破皮肤,一滴滴血冒了出来,“说话小心点啊,要不然喉结一动,你可就一命呜呼了……”
胡雷稍微迟疑了一下,喉结上蚂蚁般的刺痛感让他明白了,这个人或许真的会杀了他。
于是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过慕容枫二人。
他收起了剑,胡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着手下喝道:“我们走!”
他用布又将剑重新裹上,再次端起酒杯。
姥爷带着慕容枫上前道谢:“谢谢公子,不然小女今日恐怕……”
“哈哈。”他爽朗的笑了,“慕容姑娘舞姿优雅,清纯可人,自然会有人心生歹念,我只不过顺手罢了。”
此时看舞的人尽数散去,对青年投以异样的眼光。
“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到寒舍一坐,以表谢意。”姥爷邀请道,那人一把抓起了剑,问道:“离这儿远吗?”
“不远,几十里而已。”慕容枫接话道,青年笑道:“慕容姑娘可真会开玩笑,几十里还不远?”
慕容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青年却没有拒绝。
“嗯……现在这儿对我来说不太安全,那就去吧。”
“哎,好,我马上去收拾一下,公子稍等。”姥爷手脚利索,叫了叫还在发呆的慕容枫,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再回去叫那名青年时,她发现他坐在了屋顶上,喝着酒,吟道:
“月影长空夜,一人酒独酌。”
月光如同雪花一样飘落到他的身上,略显沧凉。
“公子,我们可以走了。”姥爷赶着马车,呼喊道。
“好。”他身轻如燕,完全没有刚才的落寞,眉宇间仍带着那不可一世的笑意,从屋顶上跃下,上了这辆不算太简陋的马车,一路上青年和姥爷交谈了许多,慕容枫无意中听到了这名青年的名字。
楚洛笙。
楚洛笙出身卑微,幼年父母因病去世,由表叔一手带大,武艺也是由表叔传授,然而在战乱中,表叔家破人亡,楚洛笙流落在外,如今无依无靠,四处漂泊。
姥爷家没什么别的,唯有浊酒以待楚洛笙。
“浊酒才是好酒。”楚洛笙接过酒杯,笑道,“慕容姑娘的舞蹈远近闻名,不过,我个人觉得,在这种杂乱的世道,恐怕不太好。”
“我喜欢舞蹈,我相信它能阻止战争。”慕容枫辩解道,楚洛笙摇摇头,说:“有这种理想确实不错,但是,慕容姑娘,在这种随时会爆发战争的世道,不,在这种不平等的世道来说,是无稽之谈。”
“你凭什么这样说?”慕容枫有些恼怒。
楚洛笙沉默不语,饮完一杯酒以后,便告辞了。
这一去,到现在,慕容枫再也没见过他,每天夜里都会在枫树下舞蹈,却总是心不在焉。
依旧是这间屋子,依旧是那杯浊酒,慕容枫却喝不下去了。
“小枫,你喜欢楚公子对吗?”姥爷明白,女儿这可不是因为楚洛笙否定了她的梦想而生气,反而更多的却是思念他,想念他。
如今姥爷看透了女儿的心思,只是不知道楚洛笙现在身在何处,是否还会再见一面。
慕容枫没有回答,抬眼看着窗外的枫叶飘落,很红,像燃起来的火焰一样。
次日,他们父女二人得到了在城内表演的机会,姥爷十分高兴,而慕容枫却怎么也无法高兴起来。
城内喧嚷一片,热闹非凡,慕容枫心如止水,在马车内想透过缝隙看到点什么,然而人山人海,连马车行进都有些困难,除了集市上的人还在叫叫嚷嚷以外,什么也没有。
舞蹈在灯烛下似星闪动,优美而不是风雅的舞姿赢得台下不断高呼,她熟练地重复每一个舞蹈动作,优雅,华丽,柔和,似枫叶一样飘零。
观赏的大多是官员,也有不少贵族。
她起身,却发现舞台上飘落起了枫叶,那些枫叶红的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随她而舞,飘飞,从她的发梢,肩膀,手指……飘落到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姥爷边奏乐,边感到高兴。
表演结束后,也有很多人想让慕容枫成为私有舞姬,被姥爷一一劝退,加上有官员在场,没有人敢胡作非为。
离开表演场地后,慕容枫就着急地四下寻找,姥爷拦住她,说:“小枫,他五天前刺杀了胡雷,现在没办法现身。”
所以刚刚还是冒着危险来的?
“爹,为什么他会去……”
“胡雷作恶多端,楚公子只是替天行道,但毕竟他爹是胡尉,为了不让我们有危险,他时时刻刻都在周围保护我们。”
原来姥爷早就知道。
“不过这次,他真的准备离开了。”姥爷有些失望,其实他明白楚洛笙并没有喜欢上慕容枫,仅仅是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慕容枫眼眶湿润,他劝道:“走吧,楚公子在枫树下等我们。”
枫叶的红,像火一样热烈,满树的红枫像是一个巨大的火堆一样,粗壮的树干侧枝,楚洛笙倚坐在那里,啜了一小口酒,左手则拿着青布棍状物。
“楚公子,这次去往哪里?”姥爷带着慕容枫来到树下,一眼就看到了楚洛笙,楚洛笙又抿了一大口酒,眉宇间笑意不见退去,回答:“依旧浪迹天涯吧。”
“小女有话相与。”姥爷把慕容枫拉了过来,自己长叹一声,走进了屋内。
“听慕容姥爷说你读了点书,看你举止也不凡,对你印象不错。”他依旧笑着抿了一口酒,说:“慕容姑娘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客套的话我可不收哦。”
慕容枫扯了扯自己的衣角,眼眶泛红,声音有些颤抖:“小女子可否为公子献舞?”
楚洛笙眉头轻挑:“那也不错。”
她抬眼看了一下楚洛笙,楚洛笙抿了一口酒,看向了她。
她开始舞蹈。
枫叶,在微风中如同火焰一样燃烧,在她周围飘落,随她而舞,在她的发梢,肩膀,手指,脚下……徘徊着,久久不愿离去。
楚洛笙看她跳完了舞,又看见她微微泛红的眼眶,他拔出了剑,吓到了慕容枫,姥爷也惊得从屋内跳出来。
“别紧张。”楚洛笙笑道,“既然相遇就是有缘人,慕容姑娘博学多才,赠你一句诗吧。”
他挥舞着雪亮的长剑,枫叶飘飞。
结了,枫树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诗。
“落枫醉一舞,红叶留一情。”
“楚公子。”她急忙叫住刚刚转身的楚洛笙,“我也有一句诗要送给公子。”
“哦?什么诗?”
“枫意飘落然,心随青衣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