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多!
为什么会有什么多人呢?要这么多的人有什么用呢?唉,人一多干什么都要排队,吃饭要排队,上厕所要排队,超市结账要排队,现在就连做个流产都要排队!
郁静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号码牌硬塑料做成的牌子上写着两个字——23。自己是23号,排在自己前面的有22个人,那就是22条小生命。他们永远就见不到明媚的阳光了,手术室里那台冰冷的机器将成为他们生命的终结者。
齐放就坐在身边,握着他的手,郁静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是那么的冰冷,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热度,郁静又想起了昨天早晨的那一幕。
两条杠!郁静揉了揉眼睛,验孕棒上两条横杠证明她并没有看错,怀孕了,她真的怀孕了!
“齐放!齐放!”郁静跑到卧室想要叫醒还在睡觉的丈夫,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含糊着“嗯”了一声后,齐放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郁静一阵摇晃后,齐放终于睁开了她那朦胧的双眼“怎么了?老婆?又看见蟑螂了?”蟑螂,是郁静的死穴,每次看见蟑螂她都尖叫着跳到床上或者沙发上,非得等到齐放用拖鞋将蟑螂拍死后才肯下来。
“不是蟑螂,老公,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郁静腻到齐放的怀里,忽闪着美丽的眼睛看着半梦半醒的齐放,她想看到他欣喜若狂的样子,可是她失望了。听到这个消息后,齐放非但没有惊喜而是立刻睁大了眼睛,一张脸严肃无比的问道“什么?你怀孕了?”
看着他那副表情,郁静雀跃的心情立刻不安起来“嗯,我怀孕了,怎么了老公,你不高兴?”
“老婆,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你不是喜欢孩子么?现在我们有孩子了为什么又不能要?”郁静感到难以理解,齐放那么喜欢小孩子,可为什么却告诉自己这个孩子不能要?这是他们两个人爱的结晶啊,结婚三年了,她不只一次的幻想过将来有了孩子以后,两个人在午后推着小小的婴儿车出去散步,听着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多么漂亮。然后她可以看着孩子慢慢长大,她和齐放带着孩子在草坪上玩耍,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
“小静,我也想要孩子,可是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你想想,我最近这段时间应酬这么多,抽烟,喝酒,在加上工作时候的电脑辐射,你能保证这个孩子的健康么?我这是为将来着想啊!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么?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先把孩子拿掉,等你养好身体以后我一定戒烟戒酒,然后我们一起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好不好?”
23号!23号!中年护士那嘹亮的声音唤醒了郁静,这么快就轮到我了?齐放紧了紧她的手,“放心,我就在外面。”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按照护士的指示躺好,郁静看着那台丑陋的机器,一会就是这台机器将探进她的身体里然后带走自己体内还在孕育着的小生命?然后自己的孩子会怎么样?是会被做成标本还是被护士收集了之后冲进那肮脏的下水道里终年不见天日?
疼,好疼!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被生生的撕离,疼着疼着心也开始疼了起来,疼着疼着眼泪也流了出来,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还没等落就变得冰凉。
“好了!下一个!”中年护士面无表情的说道。将一张纸塞到郁静的手中,十分的不耐烦“照着这上面去药房拿药!”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医院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郁静的心情很不好。
“我态度怎么了?对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父母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光顾着自己的享受却不做好安全措施,怀上了孩子就来医院!你们是杀人犯,别看孩子没出生那也是一条生命!”郁静的心情不好,中年护士的心情更不好,也是,想想看丈夫外遇儿女逃学,医院面临裁员,换了谁恐怕心情都好不起来。
“你!……我要去投诉你!”含着眼泪冲出了手术室,真的像那个护士说的那样么?她是杀人犯,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凶器是什么?是医院?还是那台冰冷又丑陋的机器?
“快点去投诉啊,反正老娘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身后传来中年护士那有恃无恐的声音。
以心情不好搪塞了齐放的询问,到药房拿了药以后又听了半天的医嘱这才终于离开了让她倍感压抑的医院,一路上,中年护士的话始终在她耳边回响着:
你们是杀人犯,别看孩子没出生那也是一条生命!
你们是杀人犯……
你们是杀人犯……
杀人犯,她是杀人犯,她用医院这把凶器谋杀了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他永远也呼吸不了新鲜的空气,永远也见不到明媚的阳光了,那个手术室成了他生命的终点站。虽是中午可是天色却阴暗无比,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轰隆!一声炸雷响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粒大的雨点砸在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心情低落,再加上处在车里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听着外面那杂乱无章的声音,郁静只觉得一阵的烦闷,本想开开窗透气,却被齐放制止,该死的医生说了不能着凉。景色飞快的倒退,透过狭小的车窗郁静望向天空,灰色的天空上飘着深灰色的云,一朵朵厚重的乌云像是压在她的心上一样,一朵,又一朵,压得她透不过气,像是要窒息死掉一样,她非常想问齐放,该死的医生有没有说过要怎么样才能不这么难过!
一路上齐放的嘘寒问暖都被她以没事,心情不好,等等一系列理由敷衍过去了,等这些理由都用了差不多两三遍之后,齐放将车停在了路边,“小静,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这个孩子就可以留下来了,要不你骂我几句,打我几下出出气,怎么样都好,就是别这样,看到你这样我心里难受!”说着齐放抓起她的手便往自己身上砸。
“老公,我不是怪你!”看着齐放那关切的眼神,郁静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眼前这个人,相恋结婚,在一起生活了一共三年了,他也喜欢孩子啊,他也希望有自己的孩子,自己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他呢?他只不过是比自己更理智而已。反手将他的手抓在自己的手中,她柔声道“老公,咱们回家!”
心情或许会很快转好,但是中年护士的那一句话就好像是一粒种子,它悄无声息的藏在了心底的某一个僻静角落,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它便会破土而出,长出茂密的枝桠,那枝桠上会长满有毒的果子。
电视里演着乱七八糟的韩剧,演员们一个个表情夸张说话时嘴张的老大,一会哭一会笑的完全搞不懂他们在演些什么,搞不懂,这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看?床头柜上的白瓷杯里装着齐放冲好的从医院拿回来的冲剂,趁着热尝了一口,还好甜甜的不算难吃。
郁静喜欢白瓷杯,温润白皙像是温婉的江南女子那白嫩的肌肤,透过水看着杯壁仿佛那不再是杯子,而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每当她静静的看着杯子的时候齐放总是笑她矫情,笑她小资,笑过之后依旧为她收集回漂亮的白瓷杯,让她接着矫情,接着小资。不过齐放却只喜欢透明的玻璃杯,透明不带一点花纹的玻璃杯,问他为什么他总是笑着说,他喜欢简单。就和她当初问他为什么喜欢她一样,简单,不复杂。这就是他的回答。
想到此时还在厨房里忙碌的齐放,这一整天郁静第一次露出笑容,一直以君子远庖厨为理由远离厨房的他今天居然第一次主动的下了厨房,这个男人总是那么细心的关怀着她爱着她,不论婚前还是婚后,这让她这么能不感动。
叮咚——
门铃声响起,刚准备下地去开门,齐放就举着炒菜的铲子从厨房跑了出来,“老婆,你在床上乖乖躺着,我去开门!”
叮咚——
门铃一直响到齐放开门才停止,“你怎么过来了?”齐放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讶。
“老公,是谁啊?”郁静忍不住出声问道。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已经闯进了卧室,等到她看清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叫道“啊,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