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易怔怔瞧着窗外的斜阳。
耳中只听到太后轻柔如水的声音:“好孩子,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日子一久,不也是渐渐忘了。我知道你心里头总是记挂着过去,你从别族里抢过来的那女人,也因为她的面目极像罗纱,但是罗纱就算是活着,她也比你大上五岁啊,而且她还是你父王的妃子,她是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
连云易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飘忽的,“那样多的人,她不是最美,也不是最好,甚至她不曾以诚相待,可是太后,孙儿没有法子!根本没有办法忘记她。”
太后只觉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见他双眼望着自己,眼底痛楚、凄凉。她的手缓而无力的垂下去,缓缓的抚摸着连云易的脸庞,轻声道:“太后不逼你,你知道分寸的。”
连云易沉默良久,终于道:“孙儿答应太后……竭尽全力而为。”
等他走后,太后和服侍她许久的女官唠叨着。
太后道:“云易这孩子,这几日应该还是会去见那林姑娘把。前日她说的那些话确实是进了我心的,也让我吃了平日最讨厌的药,如果光说我试探那女子,倒有几分错误,这都是说给云易这孩子听的,要他知道这世上防人之心,是不可无的,而如今对这孩子说了那些话,只是防着他失了度,他是未来的皇上,一旦失度,那就是江山社稷的大事。哪怕他心里一时放不下。”
女官接着说:“太后想的总是对的。”
窗外蝉声隐隐,不知何时,天空渐渐飘下雨来,洒在滚烫的身体上,一粒粒露珠样的汗粒,转眼又滚落,云易一个人站在窗外。
这世上,花草木叶,俱是身外之物,在他眼里,女人,本该用来哄逗,只如今似乎他多花了心力,他只是酷爱风花雪月,和那一番肌体交战的滋味。
自十三岁起,他便有了第一个女人,皇家子弟各有喜好,他所迷恋的,只是女人,肥环燕瘦碧玉金钗婉,转数不尽的妙人,每一个,他都爱,可每一个,他都爱不长。
旧日里,罗纱还在的时候,云易记得那时候,他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罗纱感觉到他的吻,整个身子很不自然地有点僵硬,双目怔怔地盯着他起伏的前胸。她轻启檀口:“林花闹过满庭,人自多伤多伤,昨日良辰美景。云易,你是不是终是负了我。”
他感觉到她的悲伤是那么的浓郁,仿佛暴雨之前在天空凝聚的乌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伤了她,毕竟这个女人是他父亲的妃子,而后当罗纱消失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都迟了。
倚在迎枕上,微微的喘息着,云易一个人在寝宫,捂住胸口,等待着那种奇异的悸动平复,是他依旧无法抑制那种仿佛从身体最深处涌出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情感,罗纱,我好想你。
他躺了许久才站起来,决定去见与罗纱十分相似的女人,雨烟。
皇宫内重重叠叠的宫脊飞檐,压角的一排排蹲兽,似乎都蒙上一层凝重。云易穿过重重的御阶御道,站到雨烟的门前。
她把头发梳得滑顺,穿了一套白衣裙,不施半点粉黛,出了门。在迈出门的那一刻,却在门槛前怔了好半晌,凝望,贪婪地吸着气,像要把这几天的郁闷都解散开。
等到她看见在对面的他时,她的脸色变了。
雨烟的心刹那间抽紧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合着双手,头发在微风的带动下飘扬,想了好揪才淡淡地笑着说:“连王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易看她,眼光说不出得迷惑,他笑,转身将合抱的双手松开。“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身世也许与红滦有关。要不要听随你,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在我走后,在月亮升起的时候站到我门前来,我便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你没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雨烟嘴唇翕动,一阵若有若无的音调响起,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云易的要求。
连王爷只站了一会,便走开了。
离去之前,他的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雨烟。
月亮升起的时候,雨烟一个人缓缓的穿过很长的回廊,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连王爷的住处,她才把步子跨进前殿,一个宫女便迎了上来,恭敬地请她去见王爷,她们经过一处又一处的回廊,雨烟一路上看到那么多雄伟而又绮丽的装饰,她渐渐地明白原来云易是有个有权有势也又有品味的人。
他要告诉她什么,雨烟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答案,这连王爷的举动虽然让她震惊得不行,初见他的时候,他不是一副想要虐死她的奴婢小七凶狠样子吗?
如今单独见面的时候,却隐约见到他目光中,隐约对她怜惜的目光,他的身份却是代表皇族人,那么他要告诉自己的,必然是皇族密闻,这样猜想之下,看来她八成是与那位喜欢梅花的妃子有关系了……
雨烟渐渐地走进深处去,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美人坐在荷池亭中,面对一桌好菜好酒,独自叹息。
那可真是个美人,眉如远黛,双目含星,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随风轻轻拂动。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可眉目中,带着一丝轻微的哀愁,双唇抿得很紧,那线条竟显得有些刚毅。
仔细看了看却是那连王爷,在月下的他有种别样的美。
她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直到许久之后才进去,故意把步子放得很慢狠慢,云易这时候也看见了她,见她走得这么慢,想来应该是内心迟疑得很,他也不好催促,等她走到面前的时候才说:“林姑娘好慢的步子,本王爷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