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三更,皓月比刚垂下夜色时要明亮的多,回府路上的九星和七玥虽未点烛灯,但借着月光还是可以看清些路的。
深夜的长安城街道寂静的吓人。
九星脖子上的伤已经止血,但还未结痂,痒痒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去抠。
怀里揣着的油饼对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吸引力,只是掏出闻了闻,复又揣回怀中。
“官高一级压死人。”她冷不丁来一句。
不用想,七玥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的父亲萧墨与中书侍郎王隐客王丞相素来交好,早些年有几次都帮了王丞相朝廷上的大忙,关系自然好,再加上他的侄子王琚王阁老也是朝廷上的重臣”
王隐客,王琚的叔父。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别人畏惧萧主理的官职与面子,自然是也对易南敬而有之的。”
九星不做声,只感觉冷风在她身上窜来窜去,她打了个寒颤,将衣袍往身上裹紧了些。
夜风卷过,几分寒意。
回到府中的九星蹑手蹑脚,进房间先提起茶壶倒了杯茶,见还冒着热气,便捧在手心暖暖身子,身上本就有些寒,被这热茶暖了身子,竟开始打起颤来,茶杯送到嘴边吹了吹,茶香飘出来,她两口喝完,茶香还留在口中。
她起身,将茶杯放下,抬脚走至床边,将铺平的被褥掀开来,掀至最后一层,床板上躺着一封被压的平整的信,旁边搁着一串白石手链。
她拿起信,又开始轻读起来:
“江南好风光,琵琶湖微寒,今吾携子,泛舟湖上,若遇阴雨绵绵,一壶温酒,几盏淡语,便可大快人心,官场风云,可抛之脑后,足矣。”
没有署名的信,纸张边缘已泛黄,信不是她的,而是有人让她代为保管的,手链是和信一起的,从她十岁的时候,这封信和手链就已经在她手中了,八年过去,送信之人却了无音信,意境如此之美,九星也舍不得将信扔掉,索性保存下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复放下,将被褥重新铺了平整,脱下外袍,摘下小帽,只留一件小衣,钻入被褥中。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封信?她不知道。
次日,九星睡的正香,忽被敲门声惊醒,她起身紧锁着眉,眼还不愿睁开,还没来得及朝外大吼,怕是父亲或母亲,便披了件外袍下床开门。
眼睛微睁,模模糊糊见门口站着个蓝衣少年,便又退了回去,将被子裹紧,倒头就睡。
七玥后脚赶上,见她又睡了去,便拍拍桌子做出些声音,怎奈何九星索性将头也埋进被子,在床上蜷成一个大鼓包。
“快些起床,今日我们要去宫里现场一趟。”他手里加了些敲桌子的力度,声音大了些,越发急促,“快些穿衣,我去外面。”
九星提了精神,看七玥已出去,又见门已关好,便掀开被子,将男子便衣穿在身上,令牌仔细地在腰间系好,头发挽起,插上玉簪。
盐水漱了口,小刷往牙上擦了擦,洗了把脸睡意全无,胭脂口脂少少地擦了些,倒也是个清新脱俗之人。
完毕出了房门,又转到厨房叼了两个包子,一口下去吃了一半。
坐着马车前往,兴庆宫在长安外郭东城春明门内,离顾府约有一炷香的路程,路上不免有些颠簸,三人同坐至马车上,马车内倒也宽敞,三人不觉得挤。
这次出来的如此顺利,九星从出府开始就有些奇怪,顾王氏怎会同意她去宫里查案?
她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嘴里已是鼓鼓囊囊,好在嚼得细没有噎到,思量了片刻,她支支吾吾地向顾时邈开口问:“父亲,母亲可知道我去宫中查案么?”
顾时邈点头,道:“你和玥儿都是为父的帮手,有你们在定能发现一些旁人不易发现的线索。”
他说着,看向九星。
九星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便再过多询问。
“这次去宫里定不要丢了礼节,切不可像上次一样,司丞先生可以原谅你们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他淡淡。
九星和七玥同时怔住,看了对方一眼,良久道:“您是说知安司的易南易先生?”
“嗯。”他还是淡淡。
“他也要进宫查案?和我们一起?”九星面露难色,后面一句是硬从嘴里挤出来的。
顾时邈掀帘看了一眼外面,点头,而后又低声自语:“过了沙河前面就要到了。”
九星默默,朝七玥看了看,正巧撞上七玥往这边看的目光,两人对视,谁都笑不出来。
半柱香过后的时间,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三人整理了一下衣服,下车朝宫内走去。
兴庆宫是那名妃子居住的地方,那里看守严密,寻常人不得入内,侍卫见是顾时邈朝放了行,拱手行礼,九星跟上,一路观察。
她拽拽一旁七玥的衣角,低声道:“这里看守怎么如此严密,是出了事的缘故还是本来就如此?”
七玥四下看了看,同样低声:“这里本就是该严密看守的地方,那妃子所在的是这南内的南熏殿,看守也不比这里松垮。”
九星闻言,思量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嘿嘿一笑。
七玥只当她犯了癔症,没有多问,只是直摇头。
兴庆宫之大,是九星想象不出来的,进了宫,顾时邈去了兴庆殿面圣,让宫里的侍卫带两人进南熏殿。
殿内珠光宝气,这是九星看到内殿脑海中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词,只是看上去许久没有打扰,殿内灰尘落了花瓶装饰上的薄薄的一层。
琉璃盏和红玉花瓶是这殿内最多的装饰,金镶丝薄,连那妃子的被褥都是绣着银线。
九星咂舌,却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这红玉花瓶色泽透亮,触感冰凉,”她伸手往花瓶上轻轻敲了敲,“敲击的声音清脆,应该是个真的。”
九星喜得眉眼弯弯。
七玥凑近瞧瞧,眯起一只眼睛来,一会儿又换耳朵来听:“色泽鲜艳,是个好货。”
九星将那花瓶拿在手中掂掂重量,用袖口擦擦瓶口灰尘,又吹了吹。
虽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但精致的让九星欢喜,如此精致之物被灰尘覆盖,她却是有些心疼的。
正擦的起劲,连小缝隙里的灰尘都仔细地扣出,眼珠转了转,忽瞄见身后一紫色官服衣角,腰间令牌上的“知安司”三个字凹凸有致
易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