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方成文到行政服务中心办完事回来，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他打电话问周芹在什么地方，周芹说在她妈家。方成文想到最近家里事这么多，已好久没去看望岳母，心里感到有些歉意。就说自己现在赶过去，要是还没有吃饭更好，给他准备一双筷子和一个碗就行。
开车五分钟的路程，他在路边水果店给岳母购买了几样水果，前后就耽误了十几分钟。到岳母家时，饭菜已经摆上桌，标准的四菜一汤，大概岳母听说女婿登门，还是让女儿临时准备了一下。虎皮青椒、芹菜炒香干，鸡西红柿蛋汤，这几道菜明显是新弄的。方成文知道，以岳母的节俭，她和周芹有两个菜就饭足矣。
“桌上有酒，你自己喝一盅。”方成文坐下时，岳母不忘叮嘱他一声。
方成文说下午还有事，要开车，不能沾酒，岳母便没有再劝。方成文每次来岳母家，总感到家虽小，但到处充满了安宁和温馨。从外表看，岳母现在居住的家，根本不像一个家，仅有的一间房屋，既是卧室，也是客厅和餐厅；房子外面有个小院，搭建了半间厨房和简易卫生间。如果没有外人进来，房屋尚够岳母一人铺摆，只要儿孙们过来，室内立即腾挪不开。好在周芹经常过来帮老人收拾整理，房间里才不至于太乱。
老人今年已经八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还能自己做饭、洗衣、买菜等，不需要儿孙们特别的照顾。她从山里搬下来不久，就将门前堆满碎砖石块的一块空地，慢慢地整理出来，开垦出两小畦菜地，夏天种上青椒、茄子、苋菜等；冬季随便洒些菠菜籽和黄心乌。两畦菜地竟然种什么长什么，一四季都有收获。老人吃不了的，儿女们每次来看她时，临走就让他们带些回去吃。老人说这是她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
今天，方成文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岳母。这件事周芹知道，不知道她跟老人说了没有。要说这件事也是方成文主动招揽的，去年小嫂子病重，他和周芹一道陪周磊到七坪山新建的公墓，为小嫂子的后事选购墓地。几个月后，也就是小嫂子入土不久，有一天，周芹和他回来，闲谈时，岳母说等自己终老后，不想按两个儿子的意愿，把她送回山里同老头子合葬。她让周芹出面，也在七坪山公墓给自己买一个墓穴，钱由她自己出。周芹当时还没表态，方成文竟然一口应承下来，说自己有车，来回方便，一定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可周芹想，还是先跟两个哥哥通个气，免得到时事办了，钱花了，还招他们的埋怨。毕竟按当地风俗，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娘家的大事，她得尊重并听取两个哥哥的意见。
周进和周磊从妹妹周芹那儿得知母亲的想法后，心里虽不高兴，但并没有当面反对，也没有人主张伸头。因为他们知道，母亲手头那几万元养老钱，是她一辈子节衣缩食慢慢积攒下来的。暂时交给周芹保管，也是知道在三孩子中，将来唯一能指望上的，只有这个妹妹了。要是哪天母亲不能动弹了，他们兄弟俩可都没有时间回来照顾她，还得她周芹出面，到时这两钱能剩下多少，还说不定哩。要是母亲走了，以妹妹周芹的性格，她也不会跟两个哥哥分家产的，到时剩多剩少，还不都是他哥俩的。况且，母亲自从山里搬下来后，从没有让两个儿子为她做什么，现在她自己掏钱为自己买墓地，兄弟俩当然不敢提反对意见，怕担不孝的骂名。
但这件原本不复杂的事，却让周芹给办砸了，弄得夫妻俩为此事拌了好几次嘴。起因是方成文按照周芹的意见，向周磊打听他给小嫂子买墓地的程序。周磊很热心，想既然是给自己母亲买墓地，又是妹夫亲自找他，当然得上心些。于是，他仗着有一个战友在公墓管理处上班，便陪方成文来回跑了好几趟来选墓地。可巧那段时间，已建好的公墓几乎全部售罄，仅剩余的十几个墓穴，或因这样那样的问题，他俩都没有看中。周磊的战友就让他们再等等，说有关部门又在七坪山征收了一块土地，用于扩建公墓，到明年下半年就会对外销售。
按说，周磊战友说完事，他们就回去等消息吧。可那位热心的战友又说了一句，让他们犹豫起来，他说要征用的那块地，地理位置没有这边好，在山岗的背面。如果他们不介意风水朝向，也就没什么关系；要是介意的话，他们天天在这里上班，有时能遇到转手出售的，到时要有好的，他通知他们过来看。方成文和周磊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回到家，他还将此事告诉了周芹，好让周芹在母亲问起时答复老人。
这事就这么拖了下来。转眼到了今年五六月份，方成文和几位朋友相约到内蒙一游，当天准备赶去飞机场时，他接到周磊的电话，说在公墓管理处上班的战友告诉他，有人打算转卖一个墓穴，位置、朝向都不错，价格比原来购买的价格要高，具体高多少得当面谈。方成文来不及去办这件事，就将银行卡和密码等都告诉了周芹，让她陪周磊一道去，看好就取款定下来。因周芹在家从来不管钱，都是方成文一把抓，就连她母亲让她代管的几万元钱，她也交给方成文购买了银行的理财产品。
一周后，方成文从内蒙旅游回来，他以为给岳母买墓地的事落实了，谁知一问周芹，她说周磊战友那人靠不住，说是帮他们介绍一人转售墓穴，带了一万元定金，谁知她和周磊看后不大中意。然后，那人就说还会有人卖的，让他们等通知，并告诉他们把钱准备好，这事他会负责到底。周芹听他这么一说，就将取出的一万钱交给了周磊。她想周磊是自己的亲哥，又是妈的亲儿子，交给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那人联系也是先跟周磊联系。
方成文当时并没有在意，他想既然钱都交给了周磊，那就等他战友消息吧。但一来二去，两个多月过去了，周磊绝口不提托他战友给母亲买墓地的事。周芹实在忍不住了，竟当着方成文的面，质问他到底能不能买得到，他那个战友靠不靠谱。周磊被逼急了，才说给母亲买墓地的那一万元钱，已被他拿去替儿子还账了。他是看到儿子被讨债的堵住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打那一万元钱的主意。他央求妹妹和妹夫，千万别跟母亲说起这事，这一万元钱算是借他们的，并保证年底一定会给还他们。周芹听周磊说得可怜，嘴里虽抱怨了两句，但作为亲兄妹又能怎样，她和方成文只能默认了事实。
然而，给岳母买墓地的事还得去办，方成文只得另起主张。最近他打听到七坪山公墓二期已经建成，年底将对外接受预订，于是，他和周芹去实地跑了一趟，又去公墓管理处咨询购买公墓的有关手续，并填写了公墓认购申请登记表。当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了十成的把握，才决定今天将这个消息告诉岳母。当然，如果周芹已经向母亲说过了更好，反正他已经完成了对老人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