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几天北风呼啸，气温骤降，人们即使躲在房间里，都能感受得到寒气的侵袭。方成文站在小区自家的阳台上，只稍微推开窗户一丝缝隙，马上就能听到北风挤进来时，发出的刺耳尖叫声。他关好窗户，望着不远处缓慢流淌的清冽冽的河水，以及东北方连绵起伏的低矮群山，在没有日照的穹窿下，万物皆呈现出寂寞萧条的暗灰色，河水泛着冷光，缺乏生机色彩；近处的山岭上，能看见光秃秃的树木，和没有了草木遮掩显露出的瘌痢头一般的水泥墓地。天际处，有一条灰霭色的云带隐约浮现，方成文想，哪是不是气象节目预报的即将来临的大雪预兆呢！
方成材昨晚打来电话，告诉他已将购买房屋所需贷款的全部资料快递寄出，包括委托他办理按揭贷款、产权更名等一并手续的授权委托书，还有几张打印的首付款银行凭证复印件，估计他这两天就能收到。并且告诉方成文，他这段时间没有时间回来，让方成文问问他小舅兄能不能最近就过来，年底急缺人手，如果周磊要是能先过去熟悉熟悉情况，他好提前安排物流快递业务旺季的驿站经营事宜，并为他明年抽身回归家乡做好准备。
方成文根据方成材提供的手机号码，上午即联系了中介公司小沈和卖房人马琳，几个人约定上午十点在县行政服务中心见面，去办理房屋过户手续，交纳相关的税费等，然后再到银行办理按揭贷款。
方成文开车到时，马琳和小沈已先他一步等候在县行政服务大厅内。因为天冷，前来大厅办事的人并不多，马琳站在大厅正中，显得十分醒目。她顶着一头染成黄霭色的蓬松卷发，上着一件束腰的短外套，下穿一件盖膝的长裙子，腿里面套着同肤色的裤袜，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她看到方成文，好像很熟的朋友一样向他招手。方成文点点，等他走过去时，才看见陆会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用猜，又是他送马琳过来的，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真得非同一般。四个人寒喧了几句，便逐一到行政服务大厅内设立的税务、土地、房管等审批收费窗口，咨询和办事房屋买卖有关手续。
在方成文的眼里，陆会秀和马琳毫不避违他们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他内心很为储红云所处的境况感到难过，当马琳由中介公司小沈陪着一道，前去办理过户手续时，他逮住机会，对陆会秀不无揶揄道：“陆兄真是艳福不浅啊，都这把年纪了，还有红颜知己，真佩服老兄精力旺盛。”
陆会秀知道方成文在调侃讥讽他，但心中还是很受用的。在这个世界有哪个男人不爱“当官、发财、玩女人”。当官和发财他这辈子没有了机会，所以也不怎么稀罕，要说玩女人，陆会秀还是颇有心得和收获的。他从年青时起，身边就不缺女人，因为家境优越，花钱大方，人又长得英俊高大，凡是他看中的女人，只需稍稍动些心思，就能将那女人拿下。当然，他也遇到过不好对付的女人，比如像他老婆储红云这样的人，后果就是娶了她，而且追求她的过程令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力。
他将接触过的女人，划分为三种类型：一、想和他结婚的。这类女人他基本上不碰，因为她们都比较正派和保守，一旦对你对了真感情，那将是飞蛾扑火，会烧到自己的。二、只是想和他玩玩的。这类女人大多好吃懒作，缺少主见，一般很容易上手，花些小钱就能搞定。三、像马琳这类女人，既渴望有男人呵护，却又不想被男人栓住。他们大多有自己的事业，思想又比较独立开放。对待男人就像放风筝一样，能够牢牢地控制在一定的视线范围内。年青时就花心大萝卜的陆会秀，随着年龄和精力的此消彼长，他已经厌倦了同第一和第二类女人的嬉戏人生。现在他乐意被马琳控制，或者说甘愿当她的提线木偶。故方成文说他艳福不浅，他竟不以为耻，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心想，别看你方成文混得比我强，但在“性福”上面，你这一生只能算是白活了。
于是，陆会秀反讥道：“我这点小艳福，那能与你相比，走到哪儿都混得风生水起。没有你那本事，可是人也得活出精彩，不是么？这世界本就是由男男女女构成的，大家在一起玩玩，各取所需嘛！”
“可像你这样，对得起储红云吗？她可是的妻子。”
“难得你还这么关心她，她要是知道，不知该如何激动呢。说实话，当初要没有我插一脚，说不定她会一直等你，你们将会成为一家人。只可惜错过了，她成为我的老婆。”
“陆会秀，我为你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恶心、羞耻。储红云她是你的老婆，在没有认识你之前，她有恋爱自由的权力。可你们一旦结了婚，她就是你老婆，你就得对她负责到底。你到现在还在纠结过去那点屁事，还像个男人吗？”
“我怎么不像男人了。是她做了对不起我事。”
“你说的什么话，要说你做了对不起储红云的事，我相信；你说储红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打死我都不信。”
“你对她倒是很了解，你们两个没有成一家子可惜了。她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如果没有你这个榜样，我也不至于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还记得我俩二十多年前打过一架吗？那时，我是第一次知道你们两人处过那层关系。我佩服你的肚量，放了我一马。要搁到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会为了她跟你打这那一架，我把她让你不就得了。”
“陆会秀，我以为你改变了呢，哪知道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真瞧不起你这种人，自己天天在外面眠花宿柳，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老婆的不是。你到处坏你老婆的名声，不是往自己的头上倒屎盆子吗？我都替你臊得慌。”
“方成文，你别嫌我话糙。我跟储红云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你要是对她还有意思，我是不会介意的。是她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还直接断了我们家的香火，这样恶毒的女人，想想都可怕。不过说实话，当初你帮过我的忙，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上。我今天不想跟你斗嘴仗，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方成文猛然想起来，陆会秀所说的，储红云断他们家香火这件事，他是知道的。那时，他还在县公司上班，并参加了两人的离婚调解，也知道事情的原委。当时，单位领导专门召开会议，研究对陆会秀的处理意见。对他刻意欺瞒组织，违规向有关单位申请二胎指标一事，内部进行了严厉处分。所幸储红云自己决定将孩子打掉了，要不然，一旦有人举报查实，他俩将被双开，单位及领导也会跟着倒霉。从这件事情的结果看，是储红云的无意选择，挽救了两个人公职。陆会秀今天还拿这件事说事，真他妈是太不是东西了。
方成文不想再跟陆会秀废话。“你别担我什么人情，我受不了。你连自己的老婆尚且如此无情，想必也没有什么朋友吧。说句骂人的话，我看你就是一砣狗屎，臭不可闻，看见了都想绕着走。我估摸着你这余生，也只好在女人的屁股后面混混了。”
陆会秀刚要怼过去，只见马琳笑靥如花地走过来。“方大哥，你在说我坏话吧，我听见什么女人屁股，是不是说了？”
方成文对马琳倒是没有什么坏印象，短暂的相处，能看得出她是一个诚实厚道、做事泼辣的女人，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陆会秀这样的男人搅在了一起。方成文答道：“岂敢！我在说这该死的天气，前一阵子还阳光明媚，温暖如春，这几天就突然气温骤降，阴云密布。刚才看动态天气预报，今晚八点钟我市将有大雪，山区局部地区将有大到暴雪。”
“一下雪，我那花卉店可就放假了。”马琳口中嘟哝了一句。
方成文和陆会秀各怀心事，显然只有马琳因为今天办事较顺利，显得非常地高兴。她和中介小沈在几个窗口将售房手续全部办完后，紧接着就要去银行办理按揭贷款。她想再过几天就能拿到全部的售房款了，所以办事时，她一直都兴冲冲地走在前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