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方成文母亲已入院治疗将近两周。因她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没有一点儿行为知觉意识，加之年纪太大，进食困难，医院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每天只能打打点滴，测量体温和血压等。其间，主治大夫建议插管喂食，一家人考虑插管太痛苦，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也不同意插管治疗，并且说“母亲活到八十多了，她现在已失去知觉，这样遭罪还不如，顺其自然，你们做儿女的尽到心就行了”。
前一天，不知什么原因，住院部通知让方成文母亲出院。小妹当时也在场，她看母亲住院期间的身体状况，还不如因跌倒来医院住院前的身体状态好，便去医生办公室问让母亲出院原因。医生解释了一大通，说什么住院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天，按医保政策规定，医院对病人的报销费用有定额限制等。所以今天一大早，方成文就赶到医院，打算办完出院手续后，将母亲接回家去。
周芹听说婆婆要出院，一定要跟方成文一道过来看看，顺便帮着收拾入院时带来的东西。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俩就开车进了医院，并在住院部大楼外面的停车场，找了一个停车位。这是方成文在医院陪伴母亲住院的这些天得到的经验，如果来迟了，想找个停车的地方都难。
上电梯时，方成文对周芹说：“现在时间还早，办出院手续要到八点钟以后。你陪我先去看看周磊，问问他这两天治疗的情况。”
周芹迟顿了一下，说：“我去医院食堂给周磊父子俩买些早点，你先上去。”
“你先问一下他们吃了没有，要是吃过了，买来岂不浪费了。”
周芹用手机拨打周海平的号码，一问，果然两人都吃过早餐了。于是，他们便乘坐电梯，前往住院部七楼的骨伤科。
推门进入周磊住院的病房，先看见周海平坐在周磊的病床前，这让方成文对周海平这几天的表现有些另眼相看。周磊右腿仍被高高地吊着，整个人看上去极不舒服，好在疼痛比刚进来时减轻了，看见方成文和周芹两人进来，还打了声招呼。周海平见姑姑和姑父来了，站了起来。周芹问他：“在医院陪护，晚上睡得着不？”
周磊替他回答：“他晚上他打呼噜声，能传到门外边，在那儿都能睡得着。”
方成文：“到底是年青人，瞌睡大。”，又问，“你这两天怎么样？”
“大腿骨接上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下地。这半条腿这么吊着，说是做牵引。解个手都不方便。”
“这你不能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听医生的。有平平照顾你有什么不方便的。”方成文转过脸问周海平，“海平，照顾你爸不着急吧？”
“不急，姑父。还好。”周海平答道。
周芹说话直接，“急有什么用，你把人家给的赔偿款都拿去还账了，不自己照顾怎么行，再去问人家要一次护理费、误工费什么的？”
周海平有些怕他姑姑，说话从来不留情面，也不注意场合。有心不答理她，觉得不妥，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看着。他咧嚅着说：“我都把工作辞了，专门来照顾爸住院。”
方成文说：“海平，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你妈不在了，你爸住院，你不照顾谁照顾他。工作辞了就辞了罢。不过，照顾人的活也不轻松，能坚持下来吧？”
“能。”周海平回答的很坚决。
方成文和周芹就想听到周海平说出这句话。因为肇事者已经拿出了赔偿金，并且都交给了周海平，如果他不想护理，就得将钱拿出来找人护理。周海平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答应的倒也干脆。
方成文想起一件事，他问周海平，“你将从小额贷款公司贷的款都还给他们了吗？”他看周海平点了点头，便又问：“那你原来从他们公司购买的代理销售的理财产品和签订的协议，你姑让你找齐，你可找全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只找到了与理财公司签订购买理财产品的协议，没有找到有小贷公司代理销售的有关凭证。他们现在不承认与销售理财产品的单位有关系。”
方成文沉吟了片刻。“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就已经提前设计好了规避风险和监管查处的办法，可能所以购买理财产品的人，都没有拿到由他们进行销售理财产品的证据。要是查起来还真不好办，这就是一些人贪图高利诱惑的后果。”
周芹说：“平平，你姑父说的，你听到了吧。这个亏要是能让你记一辈子，也值得！像你这样舍不得身子，好吃懒做的，还处处想吃巧食，就是天上掉馅饼，也砸不到你头上。可千万别再着了什么人的道。”
“哪有你这样的姑姑，这样编排自己的亲侄子。”周磊不太高兴周芹说的话。
“我这不是为他好嘛！”
周芹还想唠叨几句，方成文见状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便没有再吱声。从病房出来时，周芹扭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周磊，和床前站立的人高马大的周海平，眼圈红红的，想大哭一场。她尽管对这个侄子“恨铁不成钢”，但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他们现在遇到了困难，她得帮！有好几次她都想跟方成文商量，周磊借他们的一万元钱就不要了。但一想到自己每月的退休金也不多，女儿还在大学读书。家里存的那点积蓄，基本上都是指望方成文的收入攒下来的。他现在已到二线，再有二三年就正式退休了，到那时，所拿退休金与现在的工资相比会大幅减少。所以，每次话到嘴边她都咽了回去，心里觉得没有底气。
她为此恼恨这个不争气的侄子，也就没有好脸色待见他、搭理他。好好的一家人，齐整整的三个劳力，被他周海平一个人折腾得家不像个家，逼得老婆要与他离婚，逼得父亲搬出来起灶单过。现在，他又拿肇事者赔偿给父亲住院看病的钱，去补了自己捅下的窟窿。有这样的侄子，说起来她都觉得害臊。
方成文和周芹离开周磊父子，两人乘坐电梯又来到十一楼神经内科病区。进入母亲居住的病房，只见大妹来得比他俩还早，正在给身材瘦小的母亲穿外套。方成材坐在一旁，用单手扶正母亲坐不直的腰，好方便大妹为母亲穿衣。看见方成文进来，方成材说：“来了，刚才医生过来了，让你到医生办公室去一下。”
方成文立即就去了神经内科医护办公室。主治医生李大夫刚上班，正准备出去查房，见他来了，对他说：“你是来办你母亲出院手续的吧？我昨天已经将出院结论，带回去吃的药都开好了，你拿去到护士站办理出院手续。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再来找我，我上午都在。”
方成文向他道了声“谢谢”，拿着李大夫开的出院证明，先到护士站，又到一楼的药房取药，再到窗口结算，再到医保窗口按比例报销住院费用。因上午每个窗口都需要叫号等待，尽管方成文和周芹来得比较早，等他将母亲的出院手续全部办完，也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周芹和大妹已经提前找了一辆小推车，将母亲抱到车上坐稳。方成文和方成材将家里带来的，以及在医院临时买的物品全部装入塑料袋，然后一道坐电梯直达楼下。他们带着母亲，坐上方成文的私家车，很快就回到了临近河堤的父母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