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嗯啊,赔我的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
余织阮伸着手,手掌心朝上,一双杏眸瞪着他,道:“为了救你,我的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都弄丢了,你不得赔我?”
太子还没被如此催债过,抱着胳膊,弯了弯腰,漂亮的眸子盯着她,道:“堂堂余家嫡女,还缺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
嘿,这是什么话?!
余织阮掐腰怒瞪,“那你一个堂堂……男子,还被人当做姑娘了呢。”
说着,视线略有些不屑地上下扫视他那比较瘦削单薄的身形,啧啧道:“怪不得呢。”
没头没脑四个字,太子从中体会到无穷的鄙夷。
这还真是人生头一回。
危险地半眯起眸子,秾艳的面容上笼罩了一层冰霜,“余织阮,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这是十几天来,余织阮第一次听太子用这种“你惹到我了”的语气说话,顿时后脖颈窜上一股子凉意,刺激的她寒毛战栗,只是到底心里看不惯他,不想就这么屈服,便硬着头皮道:“怎么着,你是想对你的救命恩人做什么吗?不求你知恩图报,这种以怨报恩的做法,我阿爹可不是这么教的吧?”
视线下移,落在那张巴拉巴拉个不停的嘴巴上,太子的眸色幽深了些许。
倒是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
“救命恩人?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不能将我怎么样。”挑眉抱胸,高贵冷艳地丢下这一句后,潇洒一转身。
余织阮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对于他的言论没有反应过来,一边的琉箬倒是气恼了。
什么嘛,合着她们姑娘是白瞎忙活了吗?
逞什么能啊!
这种人就该丢到春风楼去,谁也别救!
就当主仆二人怨念的眼神将要实际化时,前方慢悠悠走着的太子突然转了个身,半挑着眉头,道:“怎么,不走了吗?”
余织阮鼓着脸颊,狠声道:“谁要跟你走?!琉箬,咱们走,再也不要搭理这个人。”
琉箬义愤填膺道:“是,姑娘。”
然后,余织阮朝他丢了一记白眼,转身矜傲地离开了。
太子半侧着身,看着那俩人消失在人群中,唇角微微勾起。
这时候,失散了的侍卫终于找了过来,当即就要下跪告罪,被太子给拦了下来。
太子道:“去买一串冰糖葫芦,还有一袋糖炒栗子。”
侍卫不解,不过既然是太子的命令,自然是要遵从的。
大好的心情被太子给搅了一干二净,余织阮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
琉箬跟在一边,打量着余织阮的神色,小心地问:”姑娘,咱们现在回府吗?”
“这才什么时辰,不回去,回去也是要被阿娘逮着做女红。大哥他们不是赴宴去了吗?我们过去看看。”
余织阮眼睛一眨,道。
琉箬迟疑道:“可是,这公子们的宴会,姑娘去,不太合适吧?”
余织阮闻言,眼一瞪,娇声道:“怎么我就不能去?以往都是能去的。”
以往您才多大?现在多大了?
琉箬虽然没有明说,不过那眼神却是这么说着。
看懂琉箬意思的余织阮顿时一噎,下意识地拿着手指挠了挠耳朵,眉目间闪过一抹不耐烦,道:“真是麻烦,这世间对女子就是不公平。”
琉箬道:“姑娘,好歹您是余家嫡女,看在余家面上,没谁不给您面子。”所以啊,知足吧。
余织阮却神色微微黯然,扁了扁嘴。
她是余家嫡女,享受着余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名声尊重,可同样她也要维护着余家的颜面,像今日之举,是占了理,可若是不占理呢?
觉着自己越想越烦,余织阮揉了揉头发,丧气道:“我就是过去凑凑热闹,又不会干什么。”
见她还没放弃这个念头,琉箬唇角一抽,正要再劝上几句时,余织阮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道:“我扮成个小公子不就成了?”
琉箬:“???!!!”
说扮就扮,余织阮拉着琉箬去了一家成衣店,挑了两件男装,拽着琉箬就要换上。
琉箬懵道:“为什么我还要穿?”
余织阮振振有词:“公子出行,身边哪能没有小厮?别废话,赶紧换上。”
琉箬欲哭无泪,还想再坚持一下下,结果余织阮见琉箬拒不配合,还磨磨蹭蹭的,干脆直接上手帮她,吓得琉箬麻溜儿地换上衣服。
衣服换上了,头发也打散了重新梳了男子的发髻,因着余织阮不是爱涂脂抹粉的,一张小脸白白净净的,又十一二岁的年纪没怎么发育,换了装之后 ,就是个活脱脱的俊俏小公子。
余织阮对着人高的镜子左右转了转,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甚是满意。
“走吧。”
余织阮打了个响指,唇角一翘,眉眼飞扬,惊艳了路人。
太子看着男装的余织阮,双眸中有过一瞬的失色。
京城中不乏有女子喜欢着男装,却没有哪一个想余织阮这般耀目,宛若烈阳一般灼灼。
不过就是换了身衣服而已,怎么就会……
其实也不尽然,女装的时候一样潇洒恣意,只是多了一层束缚。
看着神采飞扬的“小公子”,太子难得对余织阮的感官好上那么几分,心道倒是有个好相貌。
余灵均和余灵枢在玢焉深受欢迎,加上本身文采斐然,经常被邀去参加各种诗会,当然,在诗会上自然也不乏才女贵女。
要知道,余家的这两个公子还没娶亲呢。
今日两兄弟参加的诗会是在城西的一处花苑中举办。
现下已然是初秋,桂花飘香,那花苑种了四时花卉,到了金秋时节,满园桂香。
余织阮喜欢极了着桂花香香甜甜的味道,还没到门口就能闻到那浓郁的香甜味,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眉眼都带着笑意。
“想来着园子里花一定全都开了,你闻闻这味道,可真想啊。”
琉箬抽动了几下鼻子,赞同道:“是好香,现下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回儿个就让厨房做桂花糕,咱们还能酿桂花酒,去年酿的都喝完了。”
余织阮曲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就知道吃。”
琉箬“哎呀”了一声,揉着额头笑道:“那姑娘,桂花糕就不做了?桂花酒也不酿了?”
余织阮喉咙上下一滚,道:“桂花糕得做,这桂花酒也得酿。”
琉箬一阵偷笑。
花苑是玢焉当地一户人家的,姓罗,虽然比不得余家,但也是大户人家,府上还出了三品京官呢,家中子弟也有善于经商的,挣下不菲家产,也是个响当当的人家。
这罗家有一子,名泓,爱读书,拜在余老爷的名下,算起来,是余织阮的六师兄,闲来无事时最爱办些雅集诗会,邀请玢焉中有名无名的诗人文才参加。在他举办的诗会上,可谓是群贤毕至。
不过罗家有的是钱,经得起罗泓这么嚯嚯。
站在花苑门口,饶是来过多次,还是忍不住感叹罗家的有钱。
余家也有钱,比罗家有钱,可是余家的有钱是低调奢华的,不像罗家,明晃晃摆在面上,让人看了就是一个大写的“壕”。
这让余织阮不禁摇头感叹,“你说罗师兄都跟着阿爹他们读书多长时间了?怎的这行事作风还是没怎么变?”
琉箬微笑,不多加评论。
由于这花苑是有主的,没有请帖还进不去,而余织阮自然是没有请帖,然后就被拦了下来。
余织阮只好道自己是跟着余家两位公子的,让他们进去通传一声。
余家来人,门卫自然是不能随意赶人,当即就遣了一人进去问话。
等候途中,远远地来了辆马车,停了之后,下了一位丽人。
丽人相貌清丽,气质温婉,恰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余织阮眼睛一瞥这位丽人,顿时眼前一亮,高兴地跑到了跟前,将丽人吓了一跳。
“哪来的小子,仔细冲撞了我家姑娘。”
丫鬟上前将丽人护在身后,瞪着余织阮厉声喝道。
余织阮也不在意,扬着明媚的笑容道:“杨姐姐,不认得我了?我是阿阮啊。”
“阿阮?”
杨雯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上前仔细一看,笑了,“真是阿阮,你怎么这么一副打扮了?”
余织阮转了个圈,嘿嘿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俊不俊俏?”
杨雯仔细地看着她,颔首莞尔一笑:“俊俏,阿阮这么一来,当真就像个俊俏小公子。你来这,也是来参加诗会的吗?”
余织阮道:“当然,不然我也不来这儿。只是没想到杨姐姐你也来了。对了杨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回的玢焉?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今儿来了,害得我还以为你还在老家呢。真是不够意思。”
说着,余织阮扁了扁嘴,佯装生气地道。
杨雯上前拉着余织阮的手,温声解释道:“不久前才回来的,本来想着要邀你去我家的来着,只是刚刚回来,东西还没收拾好,不方便接待你。这不,又赶上这诗会了。也合该我们投缘,在这儿都能碰的上。不过阿阮,你上回不是说 不参加诗会的了吗?怎么又改变了主意?还是穿着这么一身来?”
余织阮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道:“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杨雯掩唇轻笑,对琉箬道:“你家这位姑娘,记性可真是令人发愁。不是四月份里你亲自说的吗?”
额……
有这么一回事吗?
余织阮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没有丝毫记忆,便随手一挥,道:“我不记得了,那就当做没有这么一回事,杨姐姐,你也不准记着这件事。”
杨雯哑然失笑,宠溺般道:“好好,随你,我不记得就是了。你还没跟我说你是怎么想起来做这一副装扮的呢。”
余织阮低头看了看自己,伸着双手,歪头道:“难道不好看吗?杨姐姐你刚刚可是夸了我俊俏的来着。”
杨雯:“是俊俏,不过,你那两个哥哥不管吗?”
余织阮头一扬,“哥哥们才不会管我这个呢,只会说我好看。”
话音一落,杨雯掩唇轻笑,双眸带着深意地往她身后看去。
余织阮:“嗯???”
琉箬:“大公子!”
余织阮:“!!!”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余灵均颇有些头疼地看着妹妹,道:“阿阮,你怎么……”
背对着余灵均地余织阮木了木脸,随后重新整理了表情,转身佯装着委屈地道:“大哥,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你可怜的妹妹我就要被关在门口不得入了!”
余灵均额角微抽:“杨姑娘还在呢。”
余织阮吐了吐舌,转身抱着杨雯的胳膊道:“杨姐姐早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刚刚还说我是个俊俏小公子呢。是不是啊杨姐姐?”
本来面对余灵均时就有些紧张的杨雯,猝不及防被余织阮这么一抱一问,更是紧张的不知道手脚该往何处放,“啊?啊,是的。”
余织阮歪头吐舌笑道:“看吧,杨姐姐都这么说了。”
余灵均几乎是无奈一声叹,“好了,不是要进去吗?跟我来。”
然后又向杨雯道歉道:“阿阮小孩子脾气,杨姑娘莫怪。”
杨雯下意识地红了脸颊,垂下头去,讷讷道:“不妨事的,我与阿阮相识多年,早就清楚习惯。再说阿阮这也是天真活泼,令人艳羡。”
被夸奖了的余织阮朝余灵均抛了一个嘚瑟的表情,仿佛再说“你就是瞎操心”。
余灵均心中甚是无奈,然而眼中却是满满的宠溺。
三人进了花苑,恰好遇上了前来相迎的余灵枢和罗泓。
余灵枢倒还好,倒是罗泓,看见了小师妹一副男装打扮,啧啧称奇,绕着她走了好几圈,满是惊叹的神色。
余织阮暗暗翻了个白眼,故意哑着声音道:“六师兄,看够了没有?”
罗泓单手摸着下巴,一双狐狸眼笑的弯了起来,道:“小师妹啊,你这一身可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俊俏小公子,哪能想到居然是我那娇娇软软的小师妹啊。”
说着,还拿手去戳了戳她的发髻,道:“这是你自己梳的?姑娘家果然手巧,瞧着这样式怪好看的,回儿个教教我呗。”
余织阮觉得,这个六师兄不仅审美有问题,行为风格也有问题。
说得好听是潇洒风流,说的难听就是浪荡不羁。
余灵均眼睛一瞥罗泓拿戳着余织阮发髻的手,声音一压,“六师弟。”
罗泓眨了眨灵动的狐狸眸子,手一抬,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大师哥,我可什么都没干。”
余灵均道:“阿阮年纪不小了,多少注意点儿。”
罗泓微微一笑,道:“瞧大师哥说的,小阿阮在我心中,可不就是个小妹妹嘛。你说对不对啊小妹妹?不对,应该是小弟弟才是。”
余织阮没好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道:“谁是妹妹。”
余灵枢打了个差,道:“都进来了就别在这里站着了,阿鸿,你可是主人家,哪有主人家叫客人在外头站着的?”
罗泓猛地一拍额头,道:“怪我怪我,是我瞧见了小师妹一时忘了形。来来来,都进来。”
说着就招呼着人进去,不过到了余织阮,狐狸眸子一眯,后者顿时觉得不妙。
只听罗泓悠悠问道:“小师妹这一身,是要跟着我们呢,还是跟着杨姑娘呢?”
余织阮已经不太想看余灵均的眼神了。
“自然,是要跟着杨姐姐的。”
余织阮抱着杨雯的胳膊,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模样。
罗泓瞧着好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随便问问的。”
余织阮暗暗地朝他吐了吐舌。
男女席是分开来的,临分开前,余灵均朝杨雯抱拳行了一礼,道:“阿阮年纪小,又是爱玩的性子,要劳烦杨姑娘多加看顾她一些了。”
杨雯抬着一双水眸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飞快地垂下,遮挡住眼底娇羞的情意,轻声道:“余大公子放心,我痴长阿阮几岁,当照看她的。”
“如此 ,多谢杨姑娘。”
“余大公子客气了。”
瞪分开之后,杨雯的心还是跳的有些快,脸上也有些滚烫,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脸有多红。
“杨姐姐?杨姐姐?”
余织阮一连串的唤声拉回杨雯有些飘忽的神思。
“嗯?怎么了?”
余织阮看着她难遮掩的羞红脸颊,憋着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杨姐姐今日的胭脂好像抹的有些多了。”
杨雯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紧张道:“真的吗?那刚刚……”
刚刚,他也看到了,会不会觉得……
这么一想,杨雯忍不住咬着唇瓣。
余织阮一眼就看明白杨雯担心的事,背着手摇头晃脑地道:“不过嘛,刚刚在我大哥的面前还没有这么红,就是跟大哥说完了话后,这脸就很红很红了。奇了怪了,我大哥的话又不是胭脂,怎么就让杨姐姐你的脸这么红了呢?”
这话里明显的调侃之意,杨雯哪里听不出来,当即就恼羞睨了她一眼,嗔骂道:“好你个小妮子,你大哥托我顾看你 ,你却拿我开玩笑。真是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