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三个人一起来的。
现在只剩下钩子与牌九,钩子要杀牌九,他认为牌九是内奸。
不然,怎么会突然蹦出八个人?只能有这一种解释:有奸细提前告诉了城南老九他们会来这间赌档。
牌九在赌牌九,可是赌档里乱成一片,赌客们早就跑光了,他坐的那张桌子只剩下他自己。
牌九除了黑一些外,再长得很普通,他的相貌不像蝰蛇与钩子,带着一股煞气,老远就能让人感觉出来不好招惹。
把他丢在人堆里,没人会觉得他也是江湖里的人,实际上,在庸城里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赌客都走了,他却没走,他像一个看客似得看着蝰蛇闹事,看着刀疤逼死蝰蛇,看着钩子向他走了过来。
钩子已站在牌九面前。
钩子冷冷地道:“我们是三个人来这里的,知道我们会来这间赌档的人只有我们三个,而且是你提议来这间赌档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牌九却很平静,他淡淡地道:“知道我们来这里的人不止有三个。”
钩子道:“还有谁?”
牌九道:“公孙无忌交给我们任务时,是我提议来这里不假,但当时他也在场。”
钩子道:“我们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事,他不可能是奸细。”
牌九道:“那蝰蛇呢?”
钩子道:“他已经死了,更没有可能。”
牌九道:“那奸细只能是我了?”
钩子肯定道:“你就是奸细。”
牌九想了想,道:“你说的没错,我最有可能是奸细,但你忘记了一种可能。”
钩子道:“还有别的可能么?”
牌九盯着钩子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蝰蛇向别人透漏过我们的行踪呢?万一公孙无忌向别人透漏过呢?或者说,你无意间向别人透漏过呢?”
当时,他们只想来找麻烦,并没有觉得他们的行踪是个秘密,因此他们之中谁都有可能无意间对别人提起这件事。
现在他们陷入了困局,才知道这个消息有多么重要。
钩子确信自己没对任何人说过,但听完牌九一番话,他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对别人说过,他对牌九的怀疑也有些动摇了,他道:“这只是你的狡辩,如果你不是奸细,那蝰蛇动手时,你为什么不跟着动手?”
牌九没有回答自己为什么不动手的原因,他懒的回答,他只在乎赌。
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刀疤,然后对钩子道:“如果我是奸细,刀疤为什么会同意你来杀我?如果我是奸细,我刚才又为什么不趁乱直接逃走?”
他不想跟钩子争斗,因此他继续解释,希望钩子能够就此罢手。
牌九接着又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刀疤那个奸细是谁?刀疤岂不是比谁都清楚?”
远处的刀疤一直在看着他俩,当听到这儿时,他忍不住解释道:“我不知道谁是奸细,我只是按我们老板的吩咐做事,我们老板说如果你们愿意跟着他,就不杀你们,如果你们不愿意,他就让我们杀了你们三个。”
钩子对刀疤道:“他知道我们来了三个人?”
刀疤道:“我们老板告诉我你们有三个人。”刀疤指了指牌九,接着道:“但刚才我实在没有认出他来,因此我以为你们只来了两人。”
如果不是钩子找牌九算账,他不会知道牌九也是公孙无忌派来的人,他原以为牌九只是个吓呆了的赌客。
城南老九早就知道他们来了三个人,这无疑是有人提前通风报信,现在,钩子已经确信,奸细确实是存在。
至于牌九是不是奸细,城南老九没告诉刀疤,刀疤也不清楚,即使他清楚,他也一定不会告诉钩子。
看钩子与牌九内斗,让他们自相残杀,自己又不用拼命,也不用流血,他何乐不为。
刀疤已经等的够久,他道:“钩子,我答应你让你去杀个人,可没答应你让你这么啰嗦,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场赌局。”他在催促钩子动手。
沉默了片刻,钩子终究没有收回想要杀掉牌九的决心,他对牌九道:“是人都会死的,死在我手里和死在他们手里都一样,如果真是我错怪了你,你到了地府后也莫怪我。”不管怎么说,最有可能是奸细的人肯定还是牌九。
钩子已决定先除掉叛徒,然后再找刀疤他们拼命,或许他跟刀疤拼命也只有一个结局:死。
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们早晚都要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先后顺序的差别罢了。
牌九也不再解释了,他道:“如果有人想要杀我,那我就会杀掉那个人。”
他当然不会什么都不做,他也是个江湖人,如果谁想要他的命,那么,那人最好先要做好死的觉悟。
——江湖中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种人才无比精彩。
赌档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刀疤他们八人堵住了每个出口,于是,整个赌档变成了个囚笼。
两只野兽,一只叫钩子,另一只叫牌九,他们没有裁判,没人在中途喊暂停,输的结果只能是死。
钩子盯着牌九。
牌九在等着钩子出手。
钩子终于出手,他没用他的钩子,他用的是另一只手,那只没有钩子的手,他用那只手抓向牌九的脖子。
钩子的力气很大,如果被他抓到,牌九的脖子立刻会被他扭断。
奇怪的是,这并不是什么招式,他的这一抓,空门大开,居然全是破绽,而且,这些破绽居然全都留给了牌九。
牌九不但可以轻易的化解他的一招,还能在化解这招的同时伤到钩子。
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并不是个仁慈的人,这时候的仁慈无疑是等于送命。
他不想送命。
只是他突然想明白了原因,知道了钩子的想法,攻击钩子留下的这些破绽虽然可以伤到钩子,却都不足以致命,但牌九出手时自己必然也留下破绽,要命的破绽。
到时候,钩子必然发出他真正的一击。他真正的一击正是他的钩子!
这样一来,牌九可就不是负伤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他非死即残!
有一种境界:无招胜有招。
钩子以一种简单、狠辣、粗暴的方式演绎了出来。
尽管钩子自己也会受伤,并未真正的达到那个境界,可这种方式仍旧有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钩子,他不从在乎自己性命,他喜欢拼命,一个拼命的人总是充满危险,而钩子无时不刻都在拼命。
牌九却没有向后退。
他当然不会站在那里等着钩子扭断自己脖子,他也出手了,不过,他没有攻击钩子故意留下的破绽,而且,他也没有选择攻击钩子的另一只手。
如果攻击他另一只手上的钩子,无疑等于废了钩子的杀招,这个选择没有错,但牌九意外的没有这么做。
他选择用手指戳向钩子的咽喉。
咽喉是一个人的要害,是人身体上最柔软的地方之一,无论用什么利器在上面刺个窟窿,那个人立马就会死掉。
如果一个人的身体够硬,那么他的身体也是利器,牌九的武器就是他的身体,他手上仅剩下的三根手指是他武器上最锋利的那部分。
但是……他根本等不到他的手指戳进钩子的咽喉!
因为太晚了!
因为他出手比钩子晚!
他出手时,钩子早就已经出手,所以钩子的手离牌九的脖子更近,相较起来,牌九的手指离钩子的咽喉更远。
毫无意外,牌九的脖子即将被钩子扭断!
在场每个人都这么想。
钩子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刀疤作为一个看客,一直站在不远处。
他已经开始为牌九叹息,他也觉得牌九必死无疑。
但他们都忘记了一种可能。
唯一的可能。
除非……
除非……牌九的手指更快些,快到能够后发先至,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但这无疑很难。
没有人会想到,牌九做到了!
一弹指三十刹那,而牌九只用了一刹那。只一刹那,他就把他的手指戳进了钩子的咽喉!
刹那便是永恒。
死也是一种永恒。
钩子抓向牌九的手无力垂了下来,眼中满是惊惧,喉咙“咯咯”地响着。
不怕死的他,临死前最后一刻,还是怕了。
就在那一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有一把剑,仿佛看见了一道剑光,那道剑光携带不可阻挡的力量,难以置信的向他刺来。
剑刺进了他的咽喉。
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终归没看到剑,他看到的是牌九的手指,滴着血的手指,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