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百家的围猎可不是追追野兔猎猎野鸡那么简单的,围猎场上的猎物都是有灵识灵力的妖兽与邪祟,也是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修炼,灵力自是不低,有些甚至可以幻化成人形,经验不足的修士与其打斗起来,还不一定会打过这些灵物。大型围猎也不仅限于仙门世家各个大大小小的门派,未入门派的散修们也可自行结伴或独自前往参与,对于修士们来说,围猎也不失为一个展现实力,扬名天下的好机会。一些仙门世家也是根据围猎中众人的表现,向实力强厚、表现耀眼的修士抛橄榄枝,邀请入门派。
当然围猎也不是谁人想办就能办的,一是耗财耗力,举办围猎的场地自是不能太小,小的宗门仙派纵是无法提供这么大的一块围猎场地;二是得有很强的号召力,吸引实力强劲的仙门世家和修士前来参加。
谢氏此次举办的围猎也是尽心尽责,连把望月岭都拿出来作为围猎场地,望月岭是一个连绵群山的大山脉,横跨数里,其间妖兽繁多。
谢淮被人领到校练场站在谢昱旁边时,校练场上已经站满了来参加此次围猎的修士们,人头攒动,人山人海。越靠前站着的越是有名望的仙门世家,并立在首排的是谢氏、莫氏和宁氏三大门派,果然名门世家这个称号可不是只说说而已的,见这三家方阵里的修士身穿各家家服,整齐考究无比,一个个神情严敛,站的笔直挺拔,一看就是家风极好的仙派。
其中有几人小心翼翼地侧首偷偷打量谢淮,想必也是对颇具传奇色彩的谢淮好奇不已。谢淮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打量就打量呗!反正被看几眼她又不会少块肉!
望月台两侧伫立着几排比人还高的红色战鼓,一群身着谢氏家服的修士神情肃穆庄严,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用力敲击战鼓,战鼓鸣起,惊雷般豪迈的声音响彻云霄,在山谷中激荡回响。
“轰隆隆——”
随着鼓声,台下气氛愈发浓厚激昂,一个个热血沸腾,兴奋的脸色涨红。
随着鼓声落下,校练场上响起一道喊声:“锦官城谢氏谢宗主、绥山莫氏莫宗主、崂山宁氏宁宗主入场!”
三人登场出现在校练场上,谢青山身形本就高大,今日更是一身墨青色立领长袍衬得极高,袖口宽大,上面绣着谢氏家纹竹子,袖口、下摆处均有细细的暗纹,腰佩一把古朴黑色佩剑,一身行头威严无比。旁边并立跟着两人,一人穿着头戴鎏金镶珠金翅鸟,腰间配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刀柄处是一个虎头,眉梢带着俯瞰众生的威势,这位是绥山莫氏莫宗主;另一人崂山宁氏宁宗主一身雪白道服袍,手持一柄拂尘,颇有些世外高人之姿。
三人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走上望月台,谢青山手势微抬示意众人安静。
“还真是装模作样,作派张扬爱出风头......”谢淮腹诽道,困的简直睁不开眼,她昨夜从山上下来后辗转一宿直到天快亮才睡着,只感觉自己刚合眼没多久就被谢家人拖过来参加围猎开场,脸色苍白憔悴,一颗心更是心心念念着那张大床......
“好大的黑眼圈!你夜里做贼去了?”谢昱瞪着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懂什么,这样才显眼大。”谢淮眼皮都懒得掀起,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没点正经!”谢昱嗤之以鼻,重重别开头,彻底不想理她。
在谢青山一番废话连篇、引经据典后,围猎终于开始了。随着令下,众人各自出发往望月岭山上奔去。
谢淮心思本就不在围猎上,也懒得跟众人争猎物,便拖着步子不急不缓地挑了个小山道往山上走。
远远瞧见谢淮没跟上谢氏的队伍,谢青山眉头狠狠一皱,转头用眼神示意谢昱跟上她。谢昱得了指令,臭着脸,不情不愿地握着佩剑朝谢淮的身影跟过去。
谢淮挑的这条小道颇为安静,山路旁围绕着低低矮矮的灌木丛,中间还长着一簇簇的鹅黄色的不知名野花,散发出幽幽浅浅的暗香......饶是心情再不痛快,她此刻也来了兴致。
正悠闲惬意的走着,忽然察觉到后面响起两起脚步声,一道步伐急促又沉重,彰显着此人现在非常不爽的心情,另一道则正常多了,谢淮回头看过去,看到一脸难看的谢昱和他身后的温和平静浊安,挑了下眉毛,眯着眼睛好奇问道:“你们跟着我干嘛?”
谢昱脸黑得如锅底,要不是来之前特意被父亲交代过,他才不愿意跟着她!
浊安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一礼,道:“大小姐,您是第一次参加围猎,宗主怕出现意外,命我们来协助您。”
瞅着面色迥异的俩人,谢淮心道,看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跟着我不是去围猎,反而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一样。她可不傻,谢青山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人,断断不会让谢昱平白无故的跟在她后面协助她,不知道又想什么坏点子坑她,让她当免费劳动力吧!这个谢昱,人虽眼高于顶,脾气也臭,但也不是个心思阴深险恶的奸邪之辈,既然要跟着她就让他跟吧,权当解闷逗着他玩也不错。
看谢昱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谢淮不禁莞尔,道:“我说你这小朋友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谢昱顿时像只被烧到毛的公鸡,瞪着眼睛,“你比我才大多少,就敢叫我小朋友!”
“好好好......不叫。”跟哄只炸毛的动物一样,把他的毛抚顺了,谢淮转头又看向浊安,“我们现在要去哪?”
浊安沉吟了一下,道:“此次参加围猎的人数比以往每次都多,想来近处的山上也猎不到品阶好的妖兽,我们不妨往山脉深处走走,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谢淮抬起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极目远眺,远处青山葱郁,一座连着一座,时不时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看着一派祥和。
谢淮慢悠悠的放下手,平静说道:“走吧。”虽不信谢青山心思目的如浊安说的那样简单,但毕竟谢氏还需要谢淮去寻煞魂灯,总归不是要她命罢了。
三人这一路来,开始还不断见到零星几个修士,越往深处走,山道越崎岖不平,随着他们穿过几个山头进入到一个山谷时,再往前人迹已十分罕至,地上散散杂杂的躺着几处森森白骨,有些已腐烂风化到看不出生前是什么动物。
整个山谷都被高而茂盛的参天树木所覆盖,天光渐暗,天色也越发渺茫,空气里慢慢浮起某种阴凉寒气。
谢淮见浊安掏出一个指南盘,微一仰首问道:“迷路了?”
浊安一脸凝重,低头看了眼指南盘,抬起头望着上方高耸入云,把日光都遮住的树木道:“怕不是迷路这么简单。”
谢淮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他们虽走的深,但也不至于这么荒凉,这里太安静了,四野静到甚至让人感觉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仿佛没有任何活物,此时空气里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说不出的森然。
谢淮伸出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感受了下周围的灵识,没有发现任何妖兽的气味,道:“谢氏之前没有来这个地方么?”
三人之中,谢昱的修为最浅,他虽觉得周围气氛过于诡异,但也还没到危险的地步,一脸不已为然道:“望月岭虽深不可测,可谢氏在这镇扎百年了,也没岭中见出过什么大事!你们两个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好不好!”
说着一脚踢开拦在面前的枯树枝,那树枝“咔嚓”一声撞到一棵树上,树枝掉落下来碎成一块块,像是触及了什么开关一样,此时一串尖细的女人笑声突兀地响起!
“咯咯咯咯咯......”
谢昱咻地一把抽出剑,“谁?!”
听这笑声凄厉哀怨无比,与昨夜的女人唱腔很是相似,谢淮心下微动,暗道:又是昨夜那群鬼祟吗?
四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雾,雾气越来越浓重,白茫茫的一片,甚至他们三个都快看不清对方。
浊安道:“大家小心。”
谢昱惊道:“浊安!这雾气有没有毒?”
浊安连吸了几口气,闭眼感受了下,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发现有毒。”
见谢淮扭头转向他,他轻声解释道:“大小姐放心,我体质天生就对毒物之类的东西敏感,一般情况下不会出错的。”
谢淮心中一动,这种体质她在古籍上看到过,仅凭嗅觉和味觉就能察觉出毒性的存在,自身也是百毒不侵,一般的毒性对他来说毫无影响,没想到浊安就是这种体质,虽然不合时宜,谢淮心中还是忍不住羡慕了一把。
那笑声还未消失,时远时近,刺的人耳膜生疼。
谢昱:“这是人能发出的笑声吗?难听死了!”
“......”
嘿!这倒霉孩子!这个时候了还在纠结对方的声音好听还是难听。谢淮觉得谢昱天生有股子缺心眼般的乐观,这点跟她莫名的很像。
谢淮低头在怀中找了找,摸出一张符纸,抬手扔了出去,符纸穿破白雾,在空中闪出一道刺眼血红血红的亮光,瞬间炸开来,火花四溅,周围的白雾也散去了一些。若是前方有什么邪祟,符纸就会自动燃烧起来,燃烧的火光越红,说明鬼祟越凶险。
谢淮眉头紧皱:“浊安,前方能走得通吗?”
浊安脸色愈发凝重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到过这个地方,我明明是跟着指南盘走的,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到这里。”
谢昱道:“是指南盘坏了吗?”
谢淮轻叹了口,缓缓道:“不是指南盘坏了,只怕......是被什么东西引到这儿来的。”
此话一出,谢昱和浊安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笑声渐息,四周响起细细窸窣声,像是衣物拖在树叶上的动静。
谢淮缓缓转身,一个羸弱到有些瘦骨嶙峋身影映入眼帘,眼前这个身影一身红衣似血,见他们转身后,忽地直直飘在了空中,腿部的位置空荡荡,血红的衣摆垂在空中来回飘动,满眼望去,一片通红。
“女鬼?!”谢昱一张脸又青又白,虽也经常参加围猎,但毕竟是身为谢氏宗主的儿子,他少有机会这么直接的见到这种邪祟,现在这女鬼就在他面前直剌剌地看着他,一颗心既悬得高高的恐惧到极点,又有一种大开眼界的刺激感,整个人全身都变得软绵绵的,跟踩在云端似的。
谢淮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那女鬼,见那女鬼脸蛋惨白,双眉上扬,长得极美,只不过一双眼珠灰蒙蒙的,死气沉沉,给一张美艳的脸上增添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怨气。呦,可真是巧了!这不跟她昨晚听到那个唱腔时,脑中想象的女鬼造型大差不差嘛!
谢淮抖出袖子里的一张符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懒洋洋地说道:“怎么着?费这么大心思把我们引过来,不会就是让我们欣赏你在空中杂技吧?”
女鬼勾唇一笑,甚是风情万种,灰蒙蒙的眼珠浮上一层水光,看上去增添了不少生机,开口用着轻到似是叹息的调子说道:“大人说笑了。”
大人?是在叫她?谢淮转头看了一眼谢昱和浊安,见二人皆是一脸茫然的面面相觑,心下了然。好吧,浊安尚且不说,谢昱这倒霉孩子更是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傻缺样,看样子总不会是在叫这俩人,那就只能是她了,可她啥时候成了女鬼的大人?难道她上辈子在鬼界当鬼差?可也没听说过鬼界有啥女差啊?总不可能是孟婆吧?谢淮脑补了自己头上缠着块头巾,佝偻着身子,给过往奈何桥的鬼魂舀汤的场景,不禁一乐扑哧笑出声。
正被女鬼惊得一颗心上不来下不去的,见她还笑出声,谢昱深吸一口气,道:“你有点正经没有?都撞鬼了你还笑!”
这女鬼忽然异样地看了谢淮一眼,似是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样,飘到她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停在与她平齐的位置看着她,似是能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样,嘻嘻一笑,“看来大人还未觉醒啊。”
“嘶——”谢淮摸着下巴,“你说我怎么这么讨厌......”她说到这,不等对方反应,一扬手将手里的符纸扔了过去,同时一脚踹过去,脸上笑容蓦得消失,凉凉地道:“你说我怎么这么讨厌被不是人的东西吊着胃口呢?少他娘的跟我阴阳怪气的拽我听不懂的话,小爷我脾气不好,别等我彻底没了耐心搅散你魂魄!”
她猛得这一动作,谢昱和浊安皆是猝不及防的一惊,浊安微一侧身,将谢昱挡在身后。
那女鬼被符纸炸到身上当即起了一层红色的火花,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咯咯咯”地笑得更开心了,避开谢淮急速后退了一段距离后,在空中转了几圈把火光熄灭掉,慢悠悠地的张口道:“大人何必跟我这个小鬼置脾气?”
谢淮抽出手里的剑,木着脸,“先前在树林里的也是你吧?你这一而再地找我麻烦,意欲为何?怕不仅仅是无聊作弄我这么简单吧。”
女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淮手中的剑,谢淮的佩剑是一柄青色的长剑,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古朴质感,利落无比,是齐长泽赠给她的,女鬼盯着这把剑神色古怪,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转眼又神色好笑道:“大人言重了,只是替我家将军给您传个话罢了,我家将军说,人都到齐了,好戏也该开始了,大人不妨好好期待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了。”
说完后瞧见站在最后面一脸迷茫呆滞的谢昱,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猛地闪到谢昱面前,吐出一条长到脖颈的鲜红舌头,一脸戏谑的看着他,谢昱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张鬼气森森的脸吓到,忍不住尖叫一声,“啊啊啊啊!”
浊安一剑刺去,女鬼立即化成一团黑气消散,又飘忽忽出现在离他们两步远的上空,见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成功被自己吓到失声尖叫,她掩起唇笑得害羞带媚,不同于其他两人一脸镇定自若,这个衣着非富即贵的少年一开始见到他就吓得战战兢兢,这副模样让她早就想吓他了,果然好玩,“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帷幕已经拉好多时了,大人,该您登场了!”
女鬼一挥袖,手中出现一个青铜镜,上面刻着四只相互缠绕的细蛇,她口中吐出一团火光,火光照在铜镜上,折射出铜镜上的纹络,纹络刚好正对着他们身上,与此同时突然猛地刮起一阵大风,使周围地上的树叶树枝、石子、杂草齐齐被卷到空中,大风刮得他们几乎无法站稳,火光越燃越亮,像是一团沸腾到极点的火球。
“闭眼!”谢淮察觉到不对急急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