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转世而来,承其恩泽的预言之女将由命定之人拯救,在黑暗中觉醒。
——预言·海湾之树·上
“……所以这一切,都来自于海湾之树的预言?”
“都来自于那个预言。”西比尔复又啜了一口热可可。
洛拉的脸色晦暗不明。只因为一个预言,西比尔家族便想将她所在的旁系全盘绞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为了让她活下去,她的父母不得不与伏地魔做交易,而尚在襁褓中的她自此生活在伏地魔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
预言家出身的西比尔们,果真都这么狂热而偏激么?
而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牺牲那么多条生命而苟活下来的她,却似乎天赋平平,不知预言为何物。
这一切都好像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其实她早知道自己如时空洪荒里的尘埃一点,普通便普通罢,她倒也不曾太过在意。但现在她的生命还背负着其他人汩汩流过的鲜血,沉重的愧疚几乎要将她压垮,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她不再可能随波逐流了。这些陈年的鲜血凝固成了枷锁,在她行走和呼吸的转瞬,总化成手脚上的镣铐,用死亡沙哑的嗓音指责着她的平庸,这种平庸即成为了对牺牲的背叛,就好像有人跳进湍流的河里,舍命救上来的却只是一副死尸。
有时她不愿去想,但预言中的转世之神西比尔就这么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说正是借由自己的身体蛰伏、存活并重生,她又不得不去面对。
“你当真混了进去?”洛拉挑挑眉,对西比尔迅速的成功感到惊讶。
“自然,”西比尔插起一块蛋糕,大口咬了下去,发出满足的声音,“你的主人一看到我就巴不得我加入他们呢。”
洛拉抽了抽嘴角,熟悉起来之后,这位预言家超乎寻常的自恋迅速暴露了出来。依照老师的性格,她多半是缠着老师没办法才会让老师同意将她留下。
“唔……以后我就可以向你汇报你的主人那边的进展了。”西比尔在咀嚼蛋糕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声音也含糊不清,“这下你该放心留在这里了吧。”
洛拉自从听了自己的身世后,隐隐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师。一方面她感激于老师的收留,但另一方面却又无法原谅他手上沾染的父母的鲜血。
没错,在过去的多年里,她可以对他的杀戮熟视无睹,甚至不少时候还是得力助手。她本来就没有善良的情怀。如果帮助老师杀人可以让她更好地被信赖,被尊重,那又为什么不呢?然而就跟所有双标的人一样,此事一旦涉及她自己的父母,她心里又不是同一番滋味了。即使她知道这是赤裸裸的交易,她知道她的父母本身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甚至隐隐约约明白这是施加时间逆转的要素之一。但她就是无法放下这件事。她强词夺理地认为老师总是有办法挽救她父母的性命的,如果他没有,如果他只是按照他父母的要求杀了他们,那他就是谋杀。她清楚地看到了这条逻辑链里理智的缺失,但她却没有意愿将之改正。也许她需要一个执念,她想。
然而她也暂时无法完全脱离老师,不管是从性命上还是从心理上。
于是她去找了西比尔。
西比尔跟她承诺她可以代替老师让她渡过发病期,她说她甚至可以帮忙潜入食死徒之中,将情况随时回馈给她。洛拉不清楚西比尔为什么这样做,但她似乎拒绝不了一份这么大的诱惑。
于是她同意了,甚至感激涕零。
近日她还常思索的,是爱。
自从西比尔提起过这个词汇之后,洛拉便常常将它的意思拿出来揣摩。
这个词新奇,她想,她很少接触过其他人,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把这个词用在谁的身上更加妥当。
西比尔说,爱是嘉奖,也是苦难;是占有,也是牺牲;是守护,也是毁灭,是最捉摸不清的。“一旦你觉得你无法辨别对某个人的感觉的时候,那往往就是爱了。”西比尔揉着洛拉的脑袋。
洛拉似懂非懂。
“你才十岁(You are only ten,for god’s sake,you don’t need to consider that.)你完全不用考虑这些。”西比尔对天天歪着小脑袋思考爱的洛拉这样说。
“这样吗?(I don’t?)”
“正是如此。(Absolutely 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