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污泥下,针针线线织翻出的浪花浆里裹有黑夜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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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可信吗?”伏地魔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漫不经心地问着。
“千…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西比尔说的。”
“一个曾经三次击败我的家庭…七月末…”喃喃低语。
屋外的风吹的山崩地裂,屋子内的烛火也不由得摇了摇身子。乳状的蜡油顺着白色的烛身丝丝拉拉滑下,黏稠地粘在灯底,形状好像刚刚凝固的血滴。
“去查查。”
“是,我的主人。”
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
洛拉在哪?
这是这段时间他思考的最多的问题。他再次拿出当时格林德沃给他的那个戒指端详着,宝石上隐隐刻着的六芒星图案他看了又看,也查阅了大量资料,但仍旧是一头雾水。想起来与其问洛拉在哪,不如问洛拉是谁。
她还是那个陪伴自己七八年的人吗?如果不是,那她是谁?而那个陪伴自己七八年的她去哪了?
突然闪现的标记,不知名的咒语,预言力量的觉醒,身体内其他灵魂的声音等等等等。她身上的秘密似乎太多了。像无底洞。
像无底洞,不是吞噬别人,就是被吞噬,不仅仅洛拉是一头雾水,他现在回想起当天的奥利弗和格林德沃也是一头雾水。他总隐隐感到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所慢慢束缚,有种困兽之斗的懊恼和焦躁。眼前的一切都急需理清楚,但他似乎太置身事中了,反而被蒙蔽了感官。
而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这些,又出现了新的预言。
又是西比尔的预言。
他突然有一丝丝希望洛拉在这里,那么或许他还能听听洛拉的意见。
但是她的意见会是真心的吗?能听吗?
他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是无所不知的,但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突然被迫拉离了普世,不得不直面更大的宇宙和未知。
这种无力的压迫和恐慌与当年穿着二手巫师袍站在霍格沃茨门口所体会到的又不尽然相同。
那时他不仅无知,他还高傲,自负,却又同时敏感,自卑。但他从来没有觉得无力过。他那时候尚且坚定地以为自己的天赋之高贵足以成为自己的盔甲。
但现在他似乎不这么觉得了。
洛拉这个变数让他措手不及,所以后来才在格林德沃面前自乱了阵脚。一个隐藏了七八年的变数,又需要多久的计划和筹谋呢?他不想去思考。
此刻他依旧不肯承认这与洛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关。
他似乎刻意忽视了即使是以自己童年时的阴诡之心其实也并非无法重现一个七八年的伪装与隐瞒的事实。所以他总将自己放在一个不知所措的受害者的地位上,将自己心理上受到的多于常理的伤害归因于时间年限之长,而有心屏蔽了洛拉在他心中的分量这一因素。
“原来人心总是这样无聊的,即使是最负盛名的黑巫师也不过如此。”陌生的戏谑声赶在人之前进入了屋内。
“你是谁?”摄神取念竟然悄无声息到他也没有察觉。
“芸芸众生。”软垫沙发上妖娆落着一个蒙面的女子,豆蔻色的指甲尖上还凝着窗外的雨水。
伏地魔听到这句话,只是嗤笑了一声。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摄神取念你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吗?”女子指尖一勾,面纱和斗篷便顺着肩头一道滑落下来。女子从容地起身,精雕玉琢的面容和完美的身形比例就完全展示在了伏地魔的面前。
而伏地魔只是冷眼看着,春宵帐暖对他而言未免红尘气太过。
所以也就不难解释,温柔挑起女子下巴尖的为什么不是公子的玉手,而是沾着血痕的魔杖了。
“嗯…为什么要如此防备呢?”她笑的暧昧不明,“人往往抗拒的,都其实是他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哪怕魔杖尖已经抵得脖颈有了点淤青。
“你是谁?”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女子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指间便多了一支烟,烟头嘶嘶的殷橙色火星一闪一灭,好像天空的眼睛。
“我猜你必然想问,芸芸众生,又是谁?”
她不慌不忙地轻啜了一口,灰蓝色的烟里,女子娇俏的红唇和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
“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她突然身子前倾,穿过烟雾朝他走来。
“你只需要知道,你想要的,我有,不就够了吗?”戒指不知何时跑到了女子的手上。在女子的把玩下,六芒星的图案发出腥红的光芒。
伏地魔只是眯了眯眼,没有搭话。
“过分的沉默,就会变成懦弱。”声音愈发轻佻。
“祸从口出。”伏地魔终于冷冰冰地开口,手上的魔杖也有了动作。一道绿光不偏不倚地朝着女子的胸脯劈砍过去。
女子的身体在接触到索命咒的一刹那突然被撕裂成千万的碎片,但还没等伏地魔放下魔杖,他却感觉到一双芊芊玉手从背后伸出来抱住了他,甚至还调戏地在胸口摸了一把。
“有趣,果然跟传言中的一样暴躁。”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让伏地魔心里毛燥燥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伏地魔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将两方的主动权拱手相让。
“她走后,你就没觉得身边缺了点什么吗?”女子又贴近了些,香甜的呼吸断续洒落在伏地魔的后颈。
“看来你对我一无所知,”伏地魔眼神晦暗不明,“我不需要女人。”
“你难道没有听说女人能增加工作的情趣吗?”温软的身体已紧紧贴上他的后背。
“不必浪费时间,你现在像蠕虫一样令人作呕。”
“啧啧啧,看来所有男人都会将情趣理解为床第之欢,连伟大的黑魔头也不例外呢?”女人幻影移形到了伏地魔的面前。
伏地魔的眉头又皱紧了些,房间里的反幻影移形限制是他自己又加固过的,并非是一时片刻就能破解的街头把戏。
“你难道不好奇……你和格林德沃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吗?”女人又吸了一口香烟,干瘪的烟头又蹿红的一瞬间,一粒火星也溅落到地上。
“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不是吗?”女人自顾自说了下去。
“而如果说,我能给出这一切的答案和解释呢?“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回味香烟,又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回应,“往往越伟大的黑巫师,越需要强大的追随者。”
“我不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如此简短的反驳听起来颇有底气不足的意味。结合之前令人难堪的对话,伏地魔也恼怒地发现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他想表达的那样笃定。
“倘若我有这个能力——过不了多久我自会向我伟大的主人证明;倘若我没有——”她狡黠地眨眨眼,“您难道还处理不了一个无能的仆从吗?”
这似乎是整段对话里唯一一句令他舒坦的话了。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并且应该畏惧他的强大,不是吗?
“你闹了那么多把戏,结果只是想当一个仆从吗?”
“我闹了那么多把戏,结果只是想当一个强大的仆从。”
“果真如此?”
“谁又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