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学校举办聚餐活动,允许大家开怀畅饮,我根本不会喝酒,在同桌的你说他劝下,肖超为我斟满了一杯,我做做样子喝了几口,跟着别人装模作样地敬了一圈酒,算是了却了对啤酒的好奇,看着大家行着酒令撒欢似的灌酒,我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周围借酒装疯的人们,而我也借着微醺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终于挨到散场,我解放了出来回到宿舍,默默地洗漱然后爬上床,闭着眼:这就是我的圣诞夜吗?大家都有人陪伴,连缪一喆也不见踪影,怎么我依然是一个人呢?我自嘲这或许是宿命,或许我就是那个注定不被人喜欢的,到哪都一样,我真的好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于是在那个孤单的圣诞夜,我流了一整夜的泪。
算算日子还有二十来天就要放寒假了,也意味着要进行紧张的期末考试,我每天都将自己淹没在题海中,尽量不去想让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希望自己能够考一个好成绩,不至于太失败,这样回到家在爸妈面前也可以光彩一些。每天的课程都安排得很满,包括晚自习也是一样,大家都在努力着,我自然也不能松劲,但我最近发现缪一喆越来越不在状态了,问她也不说,故作轻松的样子让我不禁揣测是否是她跟陆鑫之间有了矛盾,而事实远比我想象地更糟糕。
那晚缪一喆回到寝室已经接近熄灯时分了,她下晚自习后就去舞蹈房找落下的舞鞋,可去了好久,我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哭过,而且是很伤心的那种,眼神呆滞,像是受了惊吓。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她并没有接过,而是呆呆地坐在床上,我也跟着坐在她旁边,没有问她什么,就那么陪着她。突然她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这里都是些垃圾!”
我没听清,“什么?”
“全是垃圾!”她突然怒吼出来,眼泪从瞪圆的瞳孔中涌出。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还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在那之后我看到陆鑫和另一个女生并肩走,便更加确定那晚发生的事一定跟他有关,缪一喆和他这段昙花一现的恋情,恰如一切都未曾发生一样,同时也印证了我当时的第六感——陆鑫不可靠,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
临近考试,缪一喆也难以从抑郁中走出,经常发无名火,连我随意哼唱曲子稍微有点跑调她都要怼上我几句,让我很是不舒服,但我还是选择理解她,正当我以为日子就要这么熬下去时,学校通知我们将参加一场汇报演出,是面向社会的大型晚会,我被选派担任主持人之一,缪一喆也接受了电声乐队的邀请,他们准备演唱《永远同在》,其中有一段长笛独奏,便想让缪一喆为他们增色。于是期末考试结束后我们又投入到了漫长的排练和彩排中。
与我一起选派担任主持人的还有我同班的两个男生,易淼、孙银榕,以及我对门寝室的佟亚男,不错,就是那个长相甜美看谁都和蔼微笑的女生,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设,深得教务主任的认可,自然而然担纲主持这项艰巨而光彩的任务,我之所以入选是校长点名要的,虽然教务主任从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我,但我更要好好努力,不能辜负了校长的信任。我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场战役,分配给我的主持词是最少的,开始我还有些庆幸,后来才知道是教务主任想让佟亚男有更多表现的机会,谁让主持人是由她负责排练的,我只能服从。在开场串词中分为男女合与女女合,即共同说一句台词,分配给我的比较拗口,且我刚念完女女合的部分就紧接着是男女合,很容易疏忽,四个人只有我的台词是这样的顺序,导致我那段总是慢一拍,这下惹得教务主任不耐烦:“你怎么回事,怎么老在这里卡壳?”
“对不起,我再熟练一下。”我连声道歉,看着他们三个人一脸嫌弃的表情,我便知道自己又被讨厌了。
只要我念错或者背错,教务主任就会非常凶地责骂我,大大有损我在他们三个心中的形象,也发现了教务主任不待见我,久而久之他们也有样学样地在和我对词时挑刺,挑了刺还不算完,还要一起嘲笑我一番,取悦着教务主任,好让她能够对自己好点,能在背错台词时不要像骂我一样得骂他们,于是我便成了大家保护自己的牺牲品,休息时他们三个围着主任转,我一人傻傻地在排练厅角落练习并忍受他们的白眼,只有在回到寝室时才敢哭出来,终于我再没有出错,完整流畅地将属于我的台词全部背出,倒是他们经常出错,但主任也没将他们怎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排练。
即便我用功也未能赢得主任的好感,反而试图寻找其他槽点,终于让她得找了机会,由于分发给我们女主持人礼服是短款的裙子,要露出小腿部分,这就需要穿肉色丝袜,而正值寒冬,市场上的薄丝袜早已下架,主任助理跑了好几家市场询问了数十家店铺才终于找到两双肉色连裤丝袜,且只有超薄款,稍有不慎便会划破,我和佟亚男一人一双,主任叮嘱我们千万要注意不要弄破了,不然都没有替换的,“尤其是你要注意了,上台可是有关脸面的。”她对着我一个人说,我看到佟亚男伪善的微笑下隐藏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话说的对,不过这是种很土的说法。”易淼借机跟主任开玩笑套近乎。
主任也不恼,继续道,“上台表现的好与坏直接关乎学校的名誉。”
易淼听罢继续对着我补充道:“换句话说,你腿上的丝袜就是学校的脸面。”
“说得太对了,只不过这是种很土的说法。”主任成功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得意地笑起来,易淼也谄媚地跟着憨笑起来,满脸横肉让我恶心。
事后我们换好服装,易淼又像发现了新大陆,看着我和佟亚男腿上的丝袜:“怎么你俩穿着同样的丝袜,而腿的颜色却不同,”他盯着我和佟亚男的腿来回比对,“夏竹清,你看人家佟亚男穿得多好看,再看看你怎么穿了丝袜,腿还这么黑?”我听后脸一红,看着他们笑作一团,却气得说不出话。
孙银榕很不厚道地将排练时的种种趣事拿到班里传扬,很快我就成为班上的笑话,而我的名声和形象也是在那一刻彻底崩塌的。
彩排定在了演出前一天的凌晨12点,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呢,因为租借的场地只有这个时间段是空闲的,能够让我们充分走台,确保整台晚会的万无一失,一共走了三遍,凌晨4点我们才回到学校,第二天上午10点学校才开餐,并给我们每个人发了1盒牛奶、1个面包、1个苹果、1瓶矿泉水作为演出前额外充饥的食粮,大家都喜滋滋地抱在怀里,像是学校给的恩赐一样,我也一样,但还没等回宿舍就被教务主任叫去对台词了,不知怎么搞得,那天我总是出错,一段话起码错两处,应该是过于紧张,我知道主任不会安慰我,我也知道她会破口大骂,但我没想到她竟然拿走了我的面包,“现在开始每错一下就没收一个零食。”然后大家都犯了错,可主任收走的都是他们的矿泉水,却将我的面包牛奶都收走了,我为了穿礼服显得腰身细一点,特意没怎么吃午饭,原本就饿得发慌还被收走了唯一能充饥的零食,越想越难过,越难过就越出错,连他们三个都听不下去了,跟着主任一块儿数落我:“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别上了,省的碍事。”
听到这里我终于崩溃大哭起来,将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一并宣泄,他们没有动静了,估计也没料到我会这样,哭了几声后主任终于有些同情我,抑或是怕耽误演出,“行了行了,你也别太有压力了,不没收你的面包牛奶,你这孩子怎么开不起玩笑。”
玩笑?当我真傻吗?这段时间你的咄咄逼人、步步紧逼难道是一场玩笑?我忍辱负重、唯唯诺诺委曲求全就成了开不起玩笑?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他们离开了教室,将我一人丢在里面,连半句安慰都没有,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因为我的隐忍纵容了他们的放肆,可能对于别人来说早就属于冒犯到头上了,而到我这就是玩笑而已,我真的好没用啊!
我看着桌上差点不属于我的面包和牛奶,眼泪再次顺着半干的轨迹流淌而下。
演出当晚,原本就紧张的我不但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鼓励,还遭受着孙银榕的威胁:“等会儿演出时你跟我搭词要是说错了,我他妈揍死你。”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嘴脸深深刻在我的脑海,这是一种比羞辱还沉重的打击。
而我很争气,演出当晚我没有出错一次,可以说非常完美地完成了主持任务,让校长很满意,我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而他们三个呢,不是说错词、发错音、就是忘词,害得教务主任被校长一通训斥,老天是公平的,人不能太过分,过分了就会得报应。
放假前夕,我去教务处询问下学期的开学事宜,走到门口听到教务主任响亮的嗓音,她在与人谈话,我闻声停下脚步不敢贸然进去打断,于是便听到她说:“这个主持稿只有夏竹清一个人是最少的,她还总出错,真不是我不待见她,她实在跟佟亚男没法比。”
我冷笑了一声推门而入,看了一眼刚才唾沫横飞的教务主任,她显然没想到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吐槽我的时候来,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没有叫她,径直走到分管课程的老师那询问了几句后便离开,没再看她一眼,那一刻我觉得她真的很丑陋,简直有辱人民教师的尊严。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教务主任这么讨厌我,这一切源于我爸爸经常打电话询问她我的表现,并拜托她能够多多关照我,这样热切的父女之情让她这个离婚女人心生妒忌,逐渐转为厌恶,这是人性中最原始也是最劣根性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