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第二天,扬江就病了。准确的来说,是嗓子疼,咽喉发了炎,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精神。所幸的是这是一个周六,不需要请病假,否则扬江几乎难以想象,如何用这样的状态去面对高渐辛。
同时,他有预感,周五电考日发生的事情,将会在周一发酵。不知道到时候等待的究竟是怎样恶劣的情况。
扬江躺在床上,时不时地会回想起昨天那个画面。
——“如果...你真的就这样离开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实在...不想做这样的选择题啊。”
他咳嗽两声,皱着眉,从内心深处缓缓蔓延上焦虑。
哪怕,留校察看也好,只要不是开除就行。扬江心想,不过真的...会到那个地步么?
他有些却步了。扬江甚至设想考虑,如果他能放下一切尊严,去乞求高渐辛,能不能让他稍退后一步,只要一步,仅仅一步,就够了。害怕失去,让人不计代价。
扬江又一次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又隐隐地想:也许,这根本不是一个“可能”如何的问题,高渐辛真的会放过一个有“危险的对抗倾向”,让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再呆两年么?如果我是他,那么我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学生在学校里消失不可。
于是扬江又变得消沉起来。
“扬江,你没事吧?”说话的人是杨逸,他走到扬江床边,有些迟疑地说。
“没事,昨天晚上出门...咳咳咳,沙尘太大了。”扬江回过神来说。
“要不要热水?我正好打了水,给你倒一点。”杨逸说。
“谢谢。”扬江看着他拿着自己桌上的杯子倒了热水放着,又说,“别想太多,不是你的事。”
“没...”杨逸说,“我知道不是我的事情。但是说真的...”
他顿住了,良久之后才稍稍低头:“我们几个都很惭愧。”
扬江愣了一下,又咳嗽起来。
“特别是张叶如。他去食堂给你带早饭了,你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杨逸说道,“他...其实很后悔,那天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扬江默然:“其实没什么,我并没有怪他。自我保护嘛。”
“如果需要我们帮忙的,只要帮的上的你尽管说。而且我觉得那个刘宇生也只是吓唬你的,他们只是找一个借口要搞你而已,不可能真到那一步。开除什么的。”杨逸说道,“这种把戏我们都懂。”
扬江苦笑一下,心想他们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大概还以为我是因为出头被报复。但纠察的那帮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对了...有件事情,昨天因为事情刚发生...没有跟你说。”杨逸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我在楼梯里就看到一帮人过来了,我以为来查宿舍卫生嘛,就翻了一遍,把一些顺手能拿的凌乱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塞到空柜子里去了...你抽屉里一些其他的东西应该都还在。”
这句话一说出口,扬江便愣住了。
因为那一叠文件里,包括实践名单和几张文件,他是用来找高渐辛的问题的,经常翻看,所以就放在最外面。而他的那些处分资料,就刻意整齐地放到了抽屉的最底下,而昨天看到刘宇生手里拿的,就貌似只有他的处分的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扬江一下子坐起身来,倒是吓了杨逸一跳:“怎么了吗?”
扬江不答,踩着鞋子下了床,就到宿舍唯一一张“第六人”的空柜子里,打开柜子,一堆杂物,什么鞋、塑料袋、纸、书还有乱七八糟的小零碎,甚至还有过期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的饮料和零食。
扬江蹲下身子就翻找起来,蹲在地上不一会儿腿都有些麻了,头也昏沉的厉害,却终于找到了他自己的那些东西。
那叠纸...翻了两页之后,赫然就是那份实践名单!后面的...也是。全都是。
扬江捏着那一叠纸,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竟然还在...”
而此时,拎着早饭的张叶如和杨辰一起回来,看到了蹲在柜子边拿着一叠纸表情激动的扬江,有些懵逼。
张叶如微微张开嘴:“什么...情况?”
扬江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强忍着走过去,拍了拍张叶如的肩膀:“谢谢...你的早饭。”
“你怎么知道...”张叶如话还没说完,便看到扬江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一下子坐在床上,然后躺倒下来——手里还死死地捏着那几张纸。
宿舍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
直到中午,扬江才醒过来。
其实不是昏迷,只是因为发热,进入了一种极其渴望睡眠休息的模式,乍然站起来头晕目眩,就躺下了,一躺下,就动弹不得,蹬开鞋子,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口渴,头昏,难受。
扬江强行支撑起身子,看到身后方桌上还摆着自己倒了水的杯子,便拿过来一饮而尽,然后倚靠在栏杆上,稍稍喘气。
人在病态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衰弱。反应变慢、感觉迟钝、难以思考。在这种状态下,保持精力集中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他,必须要思考。
扬江的脑袋里像是着火了一样,这种灼烧感让他煎熬。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状态似乎也让他的思维变换了状态。
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如昨天提到的“破局”的理论,比如他有绝对不能被退学的理由,比如他再也不想把那种屈辱再重复一遍。
如果说,局的终结,必须是一方的倒下。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我只有在他把我扫地出门之前,让他完蛋。
卸下了对错之争的焦灼,只剩下残酷的争斗,那么就再也没有顾忌,也没有任何犹豫。
而根据所谓“目的论的倒推模式”,有两件事情我需要做,一是延缓他对于“偷文件”这件事情的处理进度;二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有效的攻击手端。扬江想。
他大脑内的火烧的愈发旺盛,让他的脑袋里深层的某一块地方疼痛起来。扬江按住头,企图抑制住这股疼痛,让思维继续下去。
举报...
谁来举报,向哪里举报,举报什么,证据在哪里?
烈火烧过之后,由一个个跳跃而简明的逻辑关键字慢慢组成了一副完整的方法路径,逐渐浮现在扬江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