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当季芸清懵懵懂懂跟着扬江一路走到三食堂门口,摘下口罩的时候,看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她才突然发现:这好像是她和他第一次两个人到学校食堂里来。
摘下了口罩,大概又会碰到熟悉的人。季芸清站在三食堂门口,仿佛又看到了那天的情景,一时间有些失神。
然而扬江还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朝里走了几步,停住转过身来,朝季芸清招了招手:“来啊,那边有位置。”
季芸清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而此刻的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度,这让她的大脑似乎也并不如以往那么迅捷灵敏,她只是想着:管它呢,若是被看到...就被看到了吧。
她看着不远处正在招呼她的那个瘦高的男生,固执而逆反地想着:反正,他本来就是我的男朋友。
于是季芸清便向里走去,两人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扬江说:“我吃过了。你吃什么,我帮你去打。”
季芸清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一点。不然哪有营养来对抗病毒呢?”扬江说完,自己愣了一下,笑了笑,“这倒真的是我妈的口头禅。那...馄饨好了,清口一点,行吗。”
季芸清点了点头,扬江便起身去窗口了。她坐在位置上,四周打量着,因为时间迟了,食堂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这让季芸清稍稍安心下来。
她害怕在这样的时候,还因为自己的事情牵扯到他。其实,她很想把自己的感受跟他诉说,也大概一定会这样做——但,不能是现在。
不能够在这样的节点,打扰他。季芸清想。
过了一会儿,扬江端了碗一路快步走过来,推到她面前,才坐下:“可能有点烫。”
“你不吃吗。”季芸清拿起勺子问道。
“我吃过了。”扬江说,“待会再去趟超市。”
“嗯?”
“给你买个杯子去。不喝水哪行。”扬江说着,又转头咳嗽了几声。
季芸清低头吹了吹热气,吃了几口,轻声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扬江沉默了一会儿,说:“下午可能来找我谈话。”
“谈话...是处分之前的必需程序。”季芸清说。
“嗯,我知道。”扬江说,“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
“其实可以提前去找学院的领导们沟通一下,先入为主的印象还是挺重要的。”季芸清迟疑了片刻,还是说,“我可以帮你要到联系方式。”
扬江“嗯”了一句,没再说话。
“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也可能适得其反。”季芸清又说,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也许我说的并没有什么用,只是自私地担心我没有为你起到什么帮助而已。”
扬江握住了她的左手,说道:“这是我自己造成的事情,也只能我自己来解决。别想太多,只要感觉到你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因为...”扬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她柔软而微微发烫的手背,自己的手却微微颤抖,“我也并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我知道它就要来了,可是我总还是在想着或许有某种可能不需要再去面对。我想要逃跑,但是已经再没有逃跑的可能性了。”
季芸清反手也握住扬江的手,掌心相对,轻轻摩挲,然后紧紧相握,相对无言。
感受着彼此的病态与挣扎,脆弱与倔强。
“如果说起帮忙的话,倒是有一件事情。关于优秀社团的事情。”扬江说。
“这个我知道的。大概也就是最近的事情了。”季芸清轻声说,“是环保社?”
“是啊。”扬江稍稍有些尴尬,“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尴尬,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找别人帮忙的人,特别是这样的事,会有一种不道德感和亏欠感。哪怕你是我的...呃。”
“就不能把话说完吗?”季芸清娇嗔道。
“因为总觉得只是一个普遍的称呼而已,说的不习惯。”扬江清了清嗓子,“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不行。我得听你说完。”季芸清右手捏着勺子,看着他。
“说完了啊。”扬江眨眨眼,“哪怕你是我的。表明了一种占有关系。”
“又耍无赖。”季芸清撑着下巴,微微歪头,说道,“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把优秀社团的具体考核评分细则透露给你,对照着得分标准来,总行了吧?就当作是待会你给我买新杯子的补偿,不过我要挑一个好看的,你可不能嫌贵。”
“必须滴。”扬江说,“您请放心。”
季芸清扑哧笑了,气氛在这一刻融化了。扬江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如果没有那些事,没有这沙尘,会是怎样一种美好的生活?
可惜,从来就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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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当523宿舍众人正睡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着的时候,宿舍的门被人推开了。
“又是谁啊,我们宿舍最近访客太多,是不是该收费了。”杨辰嘟囔了一句,转过头来,看到的却是高渐辛那张戴着眼镜皱着眉的脸。
他一下子愣住了。宿舍的其他人察觉到杨辰的瞬间凝固,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也纷纷凝固了。
扬江躺在床上,在瞥到高渐辛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而且依然热,在瞬间停滞的安静之后清晰可闻。
“其他人出去吧。”高渐辛皱着眉说道。
没有人说话,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默默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在最后的是李金城,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扬江,默默地关上了门。
宿舍里沉寂了片刻。
“行了!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高渐辛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