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玛顿珠”是十一郎的藏文名字。好嘛,原来在一个小地方出名那么容易。
我不习惯电脑写作,他俩这会儿电脑也都没电了,小奇只好去隔壁小杂货店买了小学生习字本来写日记。
一人吃了半个大西瓜,川店老板又送来红枣枸杞冰糖水炖梨,我们一人一碗。唉,我们就是小地方的大客户,VIP呀,好享受!
只有队长的电脑有电,他在玩电脑。刚才门外过去一辆老外的车,竟然大大的贴着我们极度体验的大熊Logo,好惊奇!
人都哪儿去了呢?小店里仿佛就我们四个了,坐得很分散,只有十一郎放的音乐在中间回荡。
不想出去了,风大,门外不时地有小孩大叫“铅笔”。
喝了无数壶甜茶。
刚才宝哥来电话和我说公司的事,我只会“啊啊啊”,整个儿时空错位,整个儿就听不懂似的。
我盖着床毛毯,没什么可写的了,也不会想了,看着这大屋里的一切,耳边只有近处的音乐,远处的人声、风声。发呆的感觉真好!
队长说得对,后天必须上山了,否则在这儿住久了,人就懈怠了,他需要我们有紧张感。
又添一碗红枣梨水,正吃着,进来一个内地游客模样的女孩,她死盯着十一郎的后背看,估计认识,果真俩人转身一看,立刻就热烈拥抱,一大通听不懂的粤语。原来她也是山友,十一郎介绍说是香港阿梅,她竟然认得我们每一个人。
山友圈子小呀。
来了好几个香港山友,她们和我聊起了儿子们,都是女人嘛。
接下来我一直在看书、看杂志。突然被队长的声音吓了一跳。
天哪,队长疯了!他戴着耳机,不住地荒腔走调地大唱《狼爱上羊》,一遍又一遍,竟然还把歌词抄了下来,吵死了。大家都说队长“发情了”,搞不明白一个实力派登山家怎么忽然成了偶像派歌手呢?
几个女孩立刻跑上楼,大家笑说队长的狼把羊吓跑了。队长的功力深厚,唱得我们几个什么也干不了,真笑死了!
晚上又吃撑了,继续聊天。十一郎就是知识多,不愧是“五代知识分子世家”出身,按小奇的话说,他的大脑内存怎么那么大。于是每天晚上,他都是被大家围着请教各种问题直到深夜。太有学问了,他就像个搜索引擎,各科各领域,只要给他个关键词,他就能给你个答案,太神奇了。
今天早起第一个消息来自新疆队,5个队员全体登顶。他们是昨天夜里11点多出发的,第一个登顶的是杨春风,6点多就成功了,最晚的是11点多登顶的,这会儿都已经回到8300米了。
据说昨天有50多人去登顶,但有多少个登上去的不知道。
今年珠峰天气好的情况多,但愿我们登顶的时候也能有好天气。
新疆队总算胜利地完成任务了。他们也真不容易,经费没我们多,天天吃馒头喝稀饭,队里也天天吵,比起来,我们队的和谐气氛真是不错。
今天一直在看杂志、聊天。次落、孙斌、徐江雷他们的中巴车今天会经过扎西宗上山,队长在等他们一起上去,一直等到下午6点多他们才到。
原来他们一个采访徐江雷的记者没有边防证,在鲁鲁检查站被卡了40多分钟。
他们一共13个人,又去了那家“西岭川菜店”吃饭,但我们几个的饭点儿还不到,就去扎西宗郊外的田野上转了一大圈。
今天实在不想写日记了。
晚上就剩我和小奇、十一郎了。十一郎把他在阿里拍的苹果基金会一些工作图片给我看了一遍,一下子吸引了好多人围上来,其中有跑长途的司机,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我们在塔尔钦援建的苹果学校,我觉得挺欣慰。
关于乡村医疗这一块儿的工作,比我想象的好,今年登完珠峰,回去休息好之后,有时间我就要去一次。
哦,今天扎西平措也留下了。从下午见到他,一直戴着大口罩,我们还以为他生病了。结果是他的嘴唇肿了,肿得像两根大香肠,好可怜,也好好笑。在高山上很多人的嘴都会晒伤,我还好,不常发生这种事。次丹师傅给他喷了云南白药喷雾剂,希望他快点好。
扎西平措平时看上去挺老实,甚至有点小可怜似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冰壁上那种自信和本领高强的样子。
今天还看到次落穿着一件藏式皮毛袄子,喜欢,真想抢来。他说是从阿旺扎西那儿拿的,我让他上山去给我弄一件。
我感觉今天新疆队的成功令队长按捺不住情绪了,扎西平措也是,甚至张宝全的短信都问我是不是很有信心。看来我真的应该赶紧上山去了,否则对不起吃的那么多只鸡。
扎西平措在定日的那个著名的庙里给我们算了个命,说我们一定成功,哈哈。
我要睡了,小奇和十一郎还在交流他们那些很深奥的问题。
也许因为今天要回BC,所以早晨大家都懒得起床,一直睡到快11点,起来吃了鸡汤面,12点多了才出发上山,到BC又吃了午饭。
BC好热闹,有好些湖南的记者,都是跟着徐江雷上来的,结果吃饭都是分餐制了。不太喜欢BC,也许因为我老在这里赶上坏天气周期,总是午后就开始刮大风。
之前其加好心地在我的帐篷下面铺了一张防水布,结果下过雪后,雪渗进来就渗不下去,我往被窝里一躺,水就溢上来了,又找来一大帮人帮我排水,翻帐篷,好麻烦。
扎西平措真好,自从明确了他跟我之后,好嘛,他天天大事小事都帮我做,我还没回帐篷,他都帮我把被子晒了。扎西平措眼里特别有活,山上的能力又强。次仁也继续跟我,他俩都是登过三四次珠峰的向导,别看个子小小的,实力都极强。
天真的暖了,没事大家都爱坐在室外。
火炬队撤营时留下了两只小狗,可怜巴巴地流浪到我们营地,住下了。它们都才几个月大,一只凶凶的,另一只特别会来事。登山营地常常都会养几只小狗,可是往往撤营时就扔下不管了,好可怜。要知道这一带如果不是登山季可是荒无人烟的,让它们去哪儿流浪啊?
不过这两只小狗会很幸运,其加表示撤营时带它俩回拉萨。
这些日子在扎西宗的调整还是很有成效的,每天一只鸡没白吃,加上前段时间6400米以上的适应,回到BC这会儿觉得完全适应了,是路都想跑,是根绳子都想跳着跨过去,不像刚来时那样了。
我总结了一下,这次前十几天差不多一直在生病,中间十几天在BC调整,感觉不太好,后来这十几天在ABC和扎西宗,感觉慢慢就好起来了。随着适应,人的状态真的会越来越好。我前些日子特别没自信,这两天反而觉得给自己个好天气,我肯定就能上去。
有一个在曾山队服务的尼玛学校的学生冻伤了,估计要截肢,今天紧急下撤,送到拉萨去了。
山上死了两个人,一个日本队的,死在了帐篷里,另外一个摔死了。还有一个英国的从登顶下撤的路上失踪了。
晚上我们看EVD,清晰度好高。先是田壮壮的纪录片《德拉姆》,把后面的向导、协作们都看得大喊换片,后来又看了一部港片《黑白森林》才算平息了“民愤”。电影看了一半,另一营地的李大夫呼叫队长,说他们那个香港队的老板下来了,在6500米,高压160,低压110,不能再上了,要撤了,于是队长又过去慰问。
今天最幸福的事儿,是傍晚张宝全发来一条彩信,多多穿跆拳道服和一大帮小朋友在一起——今天他参加世界跆拳道赛的开幕式表演,估计宝哥去观战了。好可爱,想他们了!
天真的暖了,昨晚热死我了!
没事儿就坐在室外聊天看山,珠峰顶上的天气非常好,各队纷纷有人登顶,其加显然也按捺不住了。我们A组的队员今天上7028米,他们计划21日登顶。
早起一出帐篷,就看到马德民和杨春风的女朋友,杨的女朋友背了好大一个包,人小小的,真厉害,他们正要出发去5800米,迎接今天下撤的新疆队,听说他们队也有一个队员脚趾有些冻伤,起了一个大白泡。
今天十一郎、孙斌和紫笛去5800米,去玩两天攀冰[2],然后孙斌再和我们一起上6400米。
还听说火炬队的20把试验用的火炬找不着了。
有一个杂志想采访我,我还没开口,队长、孙斌等都异口同声说等下来再说。嘿嘿,就是,这会儿谁有心思对付这事儿。
听说又死了一个人,不知哪个队的。
今天我干的最大一件事是洗了个头,准确地说是尼玛小姑娘帮我洗的。风大天冷,我们躲在仓库大帐篷里洗头,还别说,如果不是有她协助,还真不好操作。洗个头真舒服。
明天就要上去了。我的装备磨磨蹭蹭地整好了,没多少东西,看来我在ABC的东西还是挺齐的。
这会儿是下午,小帐篷里实在太热,我只好躲到大帐篷里写日记。尼玛和左嘎一看到我杯子里的水下去点,就给我倒水喝,喝得我直跑厕所。
厕所在山口的方向,这会儿的珠峰就像被个大棉花团包住了似的。
我们这儿风大,可7790米营地传回来的消息是上面没风,好奇怪。我们又向西藏气象台买了10天的天气预报,据测,未来三四天都是好天气。
这会儿从帐篷门口看出去,他们一大帮人坐在阳光下吹大风,好玩,好悠闲。
这会儿A组应该是在去往7028米的路上,我们BC今天也下去了两个,都是记者。小奇一直在嘟囔,不太高兴,因为队长不让他上了。
晚上还是看电影,一直看到12点多,被队长赶回帐篷睡觉。
晚上天气很好,满天星斗,没风,祝愿A组好运气。
我们今天要上5800米了,天气真的很好,但愿能多持续几天。
队长说我们的登顶大约是在25到27日之间。
上午西藏气象局给我们的天气预报资料显示,近几天7000—9000米的风速是4~6米/秒。
我们计划中午走,所以今天早上起得很晚,我就早午餐一顿解决了,12点半的时候吃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快12点,张宝全发来一条短信,说能上就上,不能上就别上了,安全第一。我回复说我一定会努力安全活着回来的。
发完这句话忽然想哭,毕竟这山太大了!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悲壮。
12点45分出发,大家在营地送别我们。
开始时一路上老是想哭,又想笑,直到中间休息了一次才平静了,真是很奇怪的心情。
A组今天从7028米到7790米,是很艰难的一天,我们一路上用对讲机了解他们的情况。
阿南按要求最早出发,但好像他在7300米休息了两个小时都没动窝。其他队员里范范是第一个无氧到7790米的,听到他用熟悉的声音,怡然自得地报告他已经在自己帐篷门口坐着欣赏美好的风光了,看来状态非常好。
后面的大刘、李向平,在后半段开始吸氧。适时用氧有利于后续攀登,但阿南却一直拒绝。从报话机中听到大家在做他的工作,都挺语重心长的。特别是大刘,毕竟他是第二次来珠峰嘛,比其他队员都有经验。
他大概是8点半左右到了7790米,比其他队员晚了几小时,真不容易,不过他很有毅力。
我们B组这一路上挺顺的,我用了3小时50分钟到了5800米。昨天上来攀冰的孙斌、十一郎和紫笛他们远远地看到我们了,孙斌就先跑了回来。他说他们今天在对面攀冰塔林,拍了很多好照片,秀出来一看,果真很好,简直可以上画报。
徐江雷也到了,他大约用了四个半小时,大家都有进步。
十一郎和紫笛被冰河挡在对岸老也过不来。每天下午这条河就被太阳晒化了,不太容易穿过,他们费了好大劲才过来。
孙斌是要和我们一起上了,十一郎也留下,明天再走,因为他的装备很多,明天得雇两个背夫。
5800米的物资都用尽了,所以我们今天用的东西都是BC带上来的——包括厨师,晚饭竟然大炒大爆地做了好几个菜,太腐败了。
天越来越暖了,在大帐篷聊天时竟然一点也不冷,不过睡觉还是回了各自的小帐篷。
夜里起来上厕所,头灯一照,周围一片亮眼睛,吓了我一大跳,全是牦牛。
满天星斗,雪山的夜很亮,山里夜色很美。
早上9点起,昨夜睡得不是很好,做了很多梦,不过睡眠时间倒是够了。
上午10点08分出发的,我们沿着东绒布冰川的侧碛走,远远地看见十一郎在对面的冰碛上,和我们平行走了好长时间,直到互相看不见。他今天下去,到拉萨办事并等我们归来。
我发现自己病也好了,例假也快结束了,身体状态的确不错。
一路上,我就跟在孙斌的后面,开始出发时我们走得很慢,直到看到比我们早出发的徐江雷,然后就走快了,大约在6100米左右超过了他,而且我跟着孙斌越走越快。
今天一路上风景很好,冰川、冰塔林很美。
一路上,扎西平措一个劲地给大家照相,次仁顿珠一直在用一个便携音箱放音乐,大家一路走得挺欢快的,还不时地收听他们A组对讲机的通话。他们今天从7790米出发去8300米,路线会比昨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