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缓缓落在了梦想城。人们提着大包小包,步履匆匆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我随着人就涌出,在这座最熟悉的陌生城市,独自寻找着一处可以栖息的地方。就好像兀自闯入他人领地的麻雀,在瑟瑟发抖中寻找零星的树枝来搭建自己一方温暖的巢穴。
在樱桃镇经历了两年郁郁不得志的生活,在振兴Orange-X失败以后我决定重新回到梦想城。不为别的,只为了寻找回忆。这段回忆其实……五味杂陈。毕竟当初决定成立女子偶像团体的时候遭受到了很多来自公众的质疑,甚至遭到了来自成员本人的不信任。但是我们都挺过来了。如果说运营女团是养成游戏的话,那么我们一开始只有一艘破木船、穿上只有那么十几个人、每个人必须拼尽全力划桨这艘小船才会缓慢前行。而后来它无疑是一艘航空母舰。成员们只需提高自己的综合实力,时刻准备应对危机就好。
“坂井桑~这里这里~”
我听到有人喊我,愣了一下。我没想到会有人接我——其实我这次是悄悄来的,只想安安静静的再看一眼剧场,再看一眼曾经的舞台,再看一眼宝石镇的KOBE体育场,最主要的是,再去她的墓前献一束鲜花。
然后呢……
然后我也不知道。
我忙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她长的并不那么精致,和后来的网红明星、流量明星比起来甚至有一些普通。但是她的笑永远是那么温暖,那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她的每一次笑、每一次哭都是发自内心的。即使在偶像学园大红大紫之后参加那么多的综艺节目中,也从来没有为了所谓的“节目效果”而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状态。
她斜刘海下的眼睛笑成了两条封,歪着脑袋看我嗤嗤地直乐:“坂井桑~想偷偷潜入就不要发ins嘛。”
“啊,栗原酱,辛苦你还特意接机。我其实只是想一个人来着……”我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耳朵。
“哼哼,那请我吃饭吧。”栗原小春调皮地说,“我想吃天妇罗。”
在一处静谧的雅间,我和栗原小春等着天妇罗,聊起了以前的事情。栗原现在已经为人妇了。我坐在她对面,心里面暗自感叹时间真是个不留情面的杀手。每当想起我们一起经历的种种往事,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坂井桑,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栗原笑着说。
“不知道呢。先去咱们以前的剧场看看吧、再去KOBE体育场。”
“还要给她扫墓对吧?”
想起她,我心里一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能够对她有所交代,可以告诉在天国的她我已经站了起来。可是当我告诉自己她真的离开了的时候,眼窝还是会酸。她是我的导师、我的挚友、我的爱人。因为她的离去,我的爱情也随她而去。我记着在她的墓前说过:“我的随葬品就是我心里对你的爱。你离开了,我的爱也便离开了。”关于她我会专门写一章来介绍。她是我心里的天使。甚至在偶像团体大红大紫之后,有许多八卦杂志费尽心机的编排成员和工作人员的各种绯闻,但也未曾写过我和某某某如何如何。
“对不起,坂井桑。”栗原小春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以为你走出来了。”
我无助的笑一笑:“想走出来很难了。不过我知道我下一步该做什么了。我要站起来。”
“站起来?”
“嗯。从她离去到现在,我无数次暗示自己我已经站起来了。我去樱桃镇加入Orange-X只是为了给自己全新的挑战,全新的生活。”我有些哽咽“可是我很想她。在樱桃镇的每一天,面对新的偶像团体、新的搭档,我没有一天不想她的。”我顿了顿,“我也想你们每一个人。”
栗原拿了一张餐巾纸给我,“坂井桑还是这么爱哭呢。和最一开始那个高中毕业生坂井有什么区别呀~”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我也笑一笑。
“你呢?最近还好吗?”我问道。
不知怎么的,她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个14岁的少女。她在偶像学院里呆了10年时间,可是我感觉她一直没变。我眼里反映出来的她的影子,仍旧是那个第一次参加排练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仍是第一次对外公演动作永远慢半拍的“废柴小春”;仍旧是......被媒体誉为“新生代偶像旗帜”的栗原小春。
“很好呀,婚后生活很美好。他真的很厉害,有一次给我做蛋糕,我和孩子都超级爱吃,有机会你一定要尝一尝。还有还有,他升职了,现在是系长,负责融资。就是应酬太多了,每天都喝很多酒很晚才回来。课长很器重他,清水银行最近不是要冲击第三大城市银行嘛,所以就,感觉整个融资课都忙起来了。”
她还是那个样子。我笑着听她讲述她的婚后生活。
“我和小惠现在还有联系。前些日子她还来找过我,我们一起去横滨海洋公园来着。笃志,哦,就是我的孩子啦,很喜欢海豚......”
渐渐地,更多的情景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们在横滨海洋公园录制过户外综艺。当时有一个惩罚成员蹦极的环节。栗原小春胆子很小,她不敢蹦极,哭着嗓子都哑了。正是年龄最大的齐藤惠子紧紧抱着栗原完成的蹦极。从此以后,栗原小春的身边有了一个叫“小惠”的朋友。
“坂井桑?”栗原小春轻声呼唤。
“啊,对不起栗原桑。不知怎么的,看到你以后总想起以前的事情。”我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我们经历的所有的这一切,都跟梦一样。”
“是啊。偶像学院绝对是前无古人的偶像团体。现在次时代的孩子们也都很好的撑起来了呢。”
“总感觉现在的偶像学院少了些什么。樱桃镇的Orange-X也是。少了些什么内容。”
“坂井桑感觉少了些什么呢?”栗原小春歪着头问。
沉思良久,我抬起头,缓缓说道:“血性。”
从饭店出来,找到了住宿的地方。我呆呆坐在桌前,沉思良久。
原本想悄悄地回来,探寻每一个我奋斗过的地方,然后去和远在天国的她相会。栗原小春的出现使我脑子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许我不应该这么消沉?一无所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拥有过,但最后的结局是灰飞烟灭。
“蜡笔桑,加油!”
看着栗原的短信,我苦笑着。上一次听到“蜡笔桑”,还是很久以前。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暖意。
是呀,偶像学院的所有姑娘都很优秀。他们不仅仅是偶像,更是勇士。我曾经被她们鼓舞、被她们感动、被她们震撼。在外界一致唱衰之时,是她们用弱小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剧场的演出;当合伙人看不到利益相继退出时,使她们不停地奔跑,未曾想过放弃。偶像学院刚成立时有一万两千人申请入团,七十人通过书面申请来到甄选现场,最终通过的只有三十人。三十人中有六个人在排练过程中退出,最后这二十四个人坚持了下来,成为了这个国民级偶像团体的基石。
事实证明,能经历层层磨砺的人,无论男女,最后都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把偶像学园从“小破船”变成“战列舰”的是她们;在组合经历低谷,后辈纷纷退团时,一直咬牙坚持留住粉丝的是她们;当被外界嘲讽、被朋友嘲笑时,忍住泪水在台上给粉丝灿烂笑容的,还是她们。
偶像学院很伟大。
你们,更伟大。
我没有理由继续逃避。如若真的去天国和我心爱的人相会,换来的肯定不是满满的感动,而是失望、伤心。她见证了我由一个菜鸟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偶像团体制作人;她也见证了一群柔弱的女孩子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方的勇士。她想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颓废的我。曾经拥有过并不可怕,灰飞烟灭也并不可怕,这一次的灰飞烟灭不正是为了迎接更强的自己么?
想你们呀。
想念和你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流汗的日子;想念一起拿着大兜大兜的唱片小样去各个唱片公司毛遂自荐的日子;想念面对台上空无一人你们却笑着歌唱的日子;想念首次满员公演你们嚎啕大哭的日子;想念你们一步一步走向成熟,在世界各地介绍自己的样子;想念去关岛拍MV时我们一起放烟花的日子......
太多太多的不舍,其中的情感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了。或许诗人可以用他们精美的辞藻辅以精密的工具打磨出一句玲珑剔透的话,让我们每个人读过以后都深有感触甚至触景生情。可惜我不是诗人,写不了那么精致的语句。人们只能从我拙劣的笔触中略微知道有那么一个组合,曾经很渺小,后来很强大。
你们仍然振作,我没有理由退缩。
让我们按下暂停键,把时光轴调回2005年,那个奇迹发生的年份。
在那年的深冬,人们步履匆匆,在忙着自己的事——就跟我在机场看到的一样。不同的是,在樱花大道的一个小剧场,一个主宰未来十几年偶像发展趋势的偶像团体诞生了。一个少年激动的喊道:“启程,偶像学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