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韶乐坊原是祁国国都最大的乐馆,在当时可谓是宾客满楼,乐飘十里。贵族大臣闲暇时都喜欢去那里听曲闲谈,就连王宫里的大小宴会都常常请乐坊的乐师去助兴。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老板居然关掉了这偌大的乐馆,跑到了这偏远的越城重新开了这音韶乐坊。
早起时,竹竹听说今日要去乐坊,高高兴兴的从箱底翻出一件桃粉色的儒服,子兮翘着小指拎起来瞧了瞧,又斩钉截铁的放下了。竹竹哪肯罢休,说的口干舌燥才哄得小公子肯套上。
瞧着眼前的小公子,竹竹两眼放着光:“公子,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简直衬得您是面若桃花,花枝招展,招蜂引蝶。”
子兮翻着白眼抬手给了他一剂爆栗,“成语是这么用的嘛,你家公子我那是去查案,不是去会姑娘。”说罢,打掉竹竹正准备往他发髻上簪一大朵粉红牡丹的手。
他从桌上随意挑了个簪子高高束了个发髻,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明媚。
竹竹看着镜中的小公子,眼眶里忽的起了些潮气,“公子,您说什么时候您才能穿回”他忽的止住了嘴,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子兮牵过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我还没难过,你倒是越发的出息了。”他笑着将一根小巧精致的白玉簪插在竹竹有些散掉的发髻上,他哈了口气,搓了搓双手,帮他理了理碎发,笑吟吟的看着他:“我们家竹竹长大了,真好看。”
竹竹小脸一红,摸了摸头,眯着小眼睛一脸正色的说道:“公子,送了我不能再讨回去了啊。”
子兮一愣,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看心情吧。”他抿了抿唇,“去把滚滚抱来吧,是时候该出发了。”
越城街上,一人一狗,皆是粉嫩的。那少年恣意风雅,那狗体态矫健,走在街上竟成了一道风景。
子兮边走边在心里愤恨自己为什么没再挣扎一下。走过路过的少女远远瞧见他皆是掩面含羞,而少年皆是一脸鄙夷仿佛瞧见了变态。更甚者有那么一两个不要脸的,居然还一脸多情的跑来拉他的袖子!尼玛,此乃世风日下,愧对列祖列宗呀。
他低头瞧了瞧脚边儿穿着粉嫩小裙子的滚滚,心疼万分,就连狗也没逃过竹竹的魔爪,好好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忠犬,此刻居然娘里娘气的优雅的舔着爪子。
子兮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愤恨的咬了咬牙,脚下随即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音韶乐坊。
金漆粉饰的门廊,讲着不知是何故事的雕廊壁画,朱启碧瓦,笙歌袅袅。而那室内更加奢侈,看台的椅子都是红木的,品茶的茶盏皆是碧瓷,而那舞台高墙上此刻虽不怎么起眼,可若是仔细打量不难发现竟是镶嵌了五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子兮看呆了,心里默默给了老板一个赞!豪气!
他牵着滚滚,避开来来往往的看客,悄悄的溜到了后庭。
此刻,少年站在庭中,望着那景物竟不自觉的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有人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气息平稳,声音洪亮悦耳,他话音刚落似乎院子里还有着回音,而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此刻带着微微的恼怒。
子兮缓缓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浓眉大眼胖乎乎的脸。那人瞧见子兮的脸先是一愣,似乎也吃了一惊,他仔细的打量着少年,而后转惊为喜,大呼道:“溪儿!怎么是你!”
子兮脸上也满是喜色,他立刻向前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住那人,“嗯,胖老板,你怎么又胖了,抱不动你了。”
胖子呵呵的笑着:“说得好像你以前抱得动似的。”他宠爱的揉了揉少年的头顶,又笑吟吟的扶了扶他的背,“长大了,漂亮了。”
他又仔细的瞧着子兮,眼里俱是疼爱和欣慰。“什么时候到的越城,怎么不派人先告诉我们一声。”
少年笑嘻嘻的看着他,“到了有些时日了。师傅老人家交代了些事情让我去办,之前脱不开身,现下闲了些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胖子点点头,“那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羽娘子他们甚是想你,隔三差五就念叨,听的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么多年未见,估计要拉着你说个没完。怕是你想走,这几日也走不成喽。”他哈哈的笑着,熟稔的拉起少年的手有说有笑的向后院走去。
说起胖老板,他的人生可以说十分的精彩。他本姓汴,据说家里孩子太多,父母实在养不起就把十岁的他和弟弟卖到了乐坊。胖老板天资聪颖,在乐坊待了几天便能把当时正红的几首名曲哼的头头是道,当时的老板十分欣喜,便花了重金栽培他。胖老板也没让人失望,吹拉弹唱学的是样样精通,很快成了王都的名角。老板实在欣喜,他膝下也无子嗣,便将胖老板收做了自己的儿子。从此胖老板便跟了他姓朱,单名一个富。可能也是名字起的接地气,胖老板接手了乐坊后生意更是越做越好,高朋云集,日日笙歌。
胖老板除了自己有才情,本人也是十分有生意头脑。他三十岁以后,忽感自己在才艺上怕是走到尽头了,便亲自游历各国,精挑细选了五位才貌俱佳的美娇娘倾尽所有传授才艺。这用心打造出的五位姑娘人称五音娘子,他们的演出可谓场场爆满,一座难求。宫娘子擅琵琶,商娘子擅筝。角娘子擅大大小小的阮,徵娘子擅萧和笛。而羽娘子不仅所有乐器无一不通,更是弹的一手好琴,据说祁王宫的大学士范曾大人都曾拜访她研究失传的琴谱。
而现在,五位娘子正和乐师舞姬们排练着今晚的曲目。
子兮歪着头靠在胖老板肩上,瞧着几位姑娘神采飞扬,美艳依旧,他开心的翘起了嘴角。
最先看到他的是徵娘子,她啊的一声大叫,吓的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她目视的方向,皆着又是好几声尖叫,众娘子完全不见刚才的优雅迷人,须臾间子兮就被几人围在了中央。
有人摸了他的屁股,还有人揪了他的耳朵,一会儿又有双手摸上了他的胸,子兮胡乱的打掉这些不安分的小手,扯着嗓子喊着:“姐姐们住手!非礼勿动!”
姑娘们此起彼伏的轻哼着,忽略掉小少年的所有,羽娘子笑吟吟的揽着少年的肩,声音甜的快要渗出了蜜:“溪儿,你哪一处姐姐们没看过,几年不见倒是学会害羞了。”
众姑娘不由分说的簇拥着少年向内室去了,留下胖老板呵呵的瞧着他们无奈的笑着。
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三人默默看着院内仿佛是老友重聚的吵吵闹闹。
前面那人一袭紫衣,身材略显消瘦,但皮肤白皙面容极美,那漂亮的眼睛深不见底,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紧紧盯着那被人拉拉扯扯的小少年。身后二人一身玄衣,刀疤脸和大围帽此刻安静的跟在漂亮公子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