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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雀鼠谷

李靖见寻相落马,急忙挺枪上来,欲取寻相的首级。

“休伤寻将军性命!”

尉迟敬德见状大惊,大喝一声,急忙挺槊来救。

李靖见尉迟敬德冲来,只好撇下寻相,接住尉迟敬德厮杀。寻相乘机翻身站起,此时正好一个唐军陌刀手见寻相落马,纵马杀来,寻相躲过那个陌刀手的横斩,一个飞身,将那个陌刀手一脚踹下马来,夺过战马,重又杀入战阵,二对一来战李靖。

李靖一手持刀一手持枪,如生有三头六臂一般,刀枪并举毫不畏惧。寻相和尉迟敬德知道李靖的宝刀厉害,能斩金断银,所以他们有所顾忌,也不敢拿兵器与李靖硬磕。

双方正打得胶着之时,突然定杨军一阵大乱,原来是李世民指挥大军掩杀过来。一霎时阵地上后喊杀声震天,形势迅速发生了逆转,寻相军连连后退。

寻相一看败势已定,后悔不该冒险回战。自己这一回战,正中了李靖的缠兵之计。

“尉迟将军,赶紧退入城中!”

“鸣金收兵,快入城中!”

寻相连忙命令士兵快速退往城中,等到城门口,却见吊桥高悬。

尉迟敬德连忙上前呼叫城上开门,没有动静,待他仰头一看,大惊失色,连连叫苦!发现城墙上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唐军的旗帜!

原来李靖的斥候趁两军鏖战之际,悄悄潜入城内,斩将夺旗。霍邑城里的百姓也早已不满定杨军的横征暴敛,趁势拥护唐军!

霍邑城已不再是定杨军的天下。

“尉迟敬德,你为什么与唐军勾结,献了城池?”

寻相见霍邑城已改换门庭,竟以为是尉迟敬德与唐军勾结,心中大怒,对尉迟敬德骂道。

“胡说,老子几时与唐军相勾结了!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相互猜忌,小心中了敌人的离间计!”

“我猜忌?你不出城,这霍邑城会丢吗?为什么你出城不久,这霍邑城就落入敌手?”

尉迟敬德见自己被无端猜忌,勃然大怒:“他妈的,老子不出城,老子不出城可能你已成人家的刀下之鬼了!”

“你!”

寻相曾经两次被掀下马来,他觉得尉迟敬德是在揭他的伤疤,所以气得脸色惨白,气急败坏。但他现在也不敢拿尉迟敬德怎样,况且现在也不是算这笔账的时候。此时唐军在李世民的指挥下呐喊着蜂拥而至,寻相大骇,只得和尉迟敬德率军绕城而逃。

李世民带领诸将追击,来到李靖的面前,关切地问道:“李兄,怎么样?”

李靖见李世民适时赶来,非常高兴,对李世民喊道:“殿下放心,李靖一切都好。殿下,现在正是消灭寻相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李世民大声对李靖说道:“李兄放心,我绝对不会浪费这个好机会的。李兄,你休息一下,后面的事情我来做。”

他们两人在战场上已经是像亲兄弟一样,相互关照,相互支持。李靖说道;“殿下,属下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不抓到宋金刚,睡不着觉呢!”说罢两人均哈哈大笑。

李世民回头对诸将大声说道:“现在是消灭定杨军,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各位可以指挥本部人马放开来追,谁冲在前面,谁就能抢得头功。谁斩杀、俘虏的敌人最多,谁的功劳就最大。谁要是怕战怯阵,畏缩不前贻误战机,定斩不饶!”诸将齐声答应,俱各挥师奋起直追,一点也不敢松懈。

李世民督促着各军,马不停蹄,乘胜追击逃敌。诸将带领本部人马,比赛着前进,谁也不甘落后。一昼夜间竟追了二百多里,打了大小几十仗。

到了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抓住李世民的马缰绳劝道:“殿下,我们已经打败了敌人,追击到了这里,功劳已经是很大了。这样不分昼夜地追击,人没离鞍,马没饮水,不断深入。即使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将士们也受不了啊!”

李世民大声说道:“刘总管,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决不能让定杨军喘息,快追!”

刘弘基仍然抓住李世民的马缰绳不放,恳求道:“殿下,现在我军一昼夜驰骋数百里,战线拉的太长,大军跟不上来。末将担心我军贸然深入刘武周、宋金刚的腹地,如果不加小心,很容易中了他们的埋伏。现在将士们已经是连续一昼夜没有休息了,非常的饥饿疲惫。末将建议我军不如在此停留扎营,让将士们休息一下。同时让后面的粮草赶上来,吃顿热饭再进击也不晚啊。”

李世民急了,大声说道:“刘总管,宋金刚是无计可施才逃跑的。他们现在是军心涣散,人心惶惶,已到了穷途末路。胜利已到了最后关头,现在就是比谁更有耐心和毅力能继续坚持下去。李靖李将军一直挥师在前面,他广布斥候,一有埋伏会马上示警,所以刘总管不必担心。如果我军此时突然停下来,那么一旦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再联合突厥人组织反攻,我们将前功尽弃。所以我们一定要趁此机会消灭他,绝不能停滞不前。在这关键时刻,只有坚持!坚持!再坚持!才能夺取最后的胜利!”

李世民不顾刘弘基的劝阻,挣脱刘弘基的手,继续打马追击,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将士们见主帅如此不辞辛苦,谁还敢提饥饿两字?于是也振作精神,继续追杀。唐军在雀鼠谷再次追上宋金刚,一天交锋八次,杀死、俘虏了几万人。当夜,李世民才令全军在雀鼠谷西原宿营。

大家已经是两天没有吃东西,三天没有脱下盔甲了。由于追行太快,粮草接续不上,全军没有粮食吃。正好有当地人慰问唐军,送来一只羊,李世民就与将士们一起分吃了这一只羊。

当天夜里,李世民按照常理还要巡视一遍军营。这是他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有多累,他都时刻保持警惕。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要鞍不离马,人不卸甲,时刻防备敌人的反扑和偷袭。

全营除了哨兵和流动哨之外都进入了梦乡,军营到处响起的鼾声比夏天野塘里的蛙声还响。李世民知道大家都累坏了,这几天的连续追击,即使是铁人也会支持不住的。

李世民巡视完毕后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和衣而卧,但是不知怎么的却再也睡不着了。他在毛毡铺就的行军床上辗转反侧,头脑里浮想联翩,出征以来的一幕一幕在他的脑海中来回闪现。从出兵到今天,五个多月来的艰苦坚守,是何等的艰难!特别是李靖整日在外游击,截断破坏敌人的粮道,风餐露宿,又是何其辛苦!不知李靖现在已经追到了哪里?是正在和定杨军交战呢?还是正在追击的路上,抑或是与他一样已经扎营休息了?不知他们现在能不能吃饱肚子?李世民深深庆幸当初自己对李靖真的没有看走眼。

李世民又想到了秦琼、想到了程咬金,想到了李世勣,想到了刘弘基等等等等,在他的脑海里此时就像图画一样,一个一个的脸庞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想到了很多人,他们全都不辞辛劳,对自己忠心耿耿,尽力竭力,才有今天的攻城掠地,一日千里。

不知怎么,他竟不知不觉地他突然又想到了尉迟敬德,不知他到底能不能归降自己。若他能归降自己,一定也会像秦琼、程咬金和李世勣他们一样,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他还想到了被俘的永安王李孝基、独孤怀恩、唐俭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此时李世民还不知道李孝基因图谋逃跑,已被刘武周所杀。)。

此时李世民浮想联翩,他想到了很多人。他又想到了裴寂,裴寂如今在朝中为他斡旋的怎么样了。想到了长孙王妃,想到她可能此时还正在皇宫中为自己而操心劳累。他觉得自己作为大男人真是对不起这个贤妃。别人的老婆在家里安享天伦,而她却在为自己殚精竭虑,劳累奔波。他又想到了父皇,想到这次胜利凯旋回去以后父皇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呢?

这时李世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了太子李建成,他看到李建成似笑非笑地向自己走来,好像想跟他说什么,可又欲言又止。

想到李建成,李世民又更睡不着了。

“他想说什么呢?”

“他是想把他太子之位让给自己吗?欲言又止是不是说他心里其实不想让呢?假如他不想让会怎么样呢?”

“兄弟之间今后会反目成仇吗?如果兄弟反目成仇时自己该怎么办?”

“这次大捷回去以后,父皇若真的让他把太子之位让给自己,他会怎么做?我们兄弟之间今后该怎么相处?”

这一系列的问题突然一股脑儿地涌进脑中,李世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些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经过父皇许诺将太子之位让于他之后,他和大哥李建成之间的兄弟感情,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小时候兄弟之间手牵着手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李世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而这些问题又不断地涌进脑中。他知道可能是这两天的胜利让他过度兴奋,所以根本就没法入眠。睡不着又不想老是想那些乱七八遭的问题,索性睁着两个大眼睛望着窗外的星空数星星。

今夜月朗星稀,外面除了如蛙的鼾声传来之外,是一片寂静。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李世民想,“如果此时还是在太原,当初没有起兵反隋,一家人在太原生活该有多美好。父慈子孝,兄弟和睦,其乐融融,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战斗纷争,人生的大起大落了。”

但他转念又想,“如果不起兵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吗?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说不定我们还是要与刘武周进行战争,或是与其他人进行战争,谁能在这乱世里苟活?”

“与其把命运交给别人,还不如牢牢地把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李世民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无法入眠。一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也没能睡着。他索性爬了起来,到营帐外去透透气。由于行军过于急迫,粮草接济不上,即使是早上,军中也无炊烟生起。

李世民有些着急,他想为辛苦的将士们去找些吃的,顺便探查一下寻相的定杨军退到哪里去了。他没有惊动其他将士,自己带着十几个亲兵出了营门,一路向东寻来。他们走了十几里地,周围却并没有人烟。久经战乱,这里早已是人烟凋敝,村落稀少,即使有些人家,也早已是躲进大山里去了,谁还敢在呆在家里。

李世民和亲兵们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个山谷,由于一夜没睡,此时李世民头脑昏昏沉沉的,搞不清这里是什么所在,忙问亲兵道:“这是什么地方?”

“殿下,您忘啦,这里就是我军昨天战斗的雀鼠谷啊!”

“哦,是吗?”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竿子高了,从两山之间的山谷缺口透过明亮的阳光。李世民见走了这么远也没找到可吃的东西,也没看到什么敌情,有些乏了。

早春四月,天气转暖,和煦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让人懒洋洋的。由于连日行军,又一夜没睡,此时李世民的困瘾来了。他连打了几个哈欠,两只眼皮子怎么也抬不起来。就让随从的亲兵四下分散,去打探敌情,寻找食物。他与众人约好在此会合,自己便和一名亲兵登上旁边的一个高台上想休息一下。

春日当空照,正是好觉时!

没想到李世民到高台之上刚坐了一会,熬不住困瘾,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本来那亲兵还想为秦王站岗,守护他的安全。但也终架不住暖洋洋的太阳晒来的困瘾,不一会儿也呼呼大睡,进入了梦乡。

他们万万没想到,有一批宋金刚的军队在后退中被唐军冲溃,正在雀鼠谷周围游荡。他们大约有四五百人,想趁着混乱抢劫一些百姓财物,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有人眼尖,看到远处高丘上有两匹战马在那逡巡不动,估计是有唐军,有些惊慌。可搜索周围又没发现有大部队,便大着胆子悄悄地围了上来。

此时李世民他们二人却正在梦乡里毫不知觉,根本没想到危险已经悄悄来临。

也许是天佑大唐,吉人自有异象!

此时恰巧有一条大蛇追食老鼠,那老鼠四处乱窜。情急间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到了李世民身旁那亲兵的脸上。那亲兵惊醒后揉揉眼猛见有一条大蛇在面前爬动,骇然坐起。他朝四周一看,遽然发现四周已聚拢了四五百定杨军,正在向他们两人围拢过来。他见此情景,吓得魂飞天外。

“殿下,殿下,快醒醒!快醒醒!”他慌忙推醒李世民。

“怎么啦?”李世民朦胧中被推醒,还不知是何事。待亲兵指指周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困瘾顿时没了。

李世民迅速观察了周围的形势,和亲兵二人赶紧上马,从高丘上纵马驰下。

才走了百余步,就被刘武周的溃军追上。溃军中有人认识李世民的,大声高呼:“前面骑紫色马匹穿白袍的就是秦王李世民,大家一起上啊,抓到李世民就能升官发财了啊!”还有人大喊;“抓不到活的,抓到死的也是黄金万两啊!”

定杨军的溃军本无斗志,但一听说前面之人就是李世民,而且对方只有区区两人,就都来了精神,呐喊着奋力追赶。各人都想着若能亲手抓到或杀死李世民,就是奇功一件,谋得大富大贵。

这个场面就像是两只羔羊遇上了嗜血的狼群,在山谷中上演一场拼命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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