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龙开天辟地之时,三缕惊魄冲破云霄,如流星般散落九州。
龙眼凝成了蓬莱仙人,镇守龙族东方。
龙须聚成云栾仙人,坐镇龙族西方。
龙麟化为鲛人族北洵国,压制九层炼狱的魔族。
轰然一声,巍峨的擒龙柱便屹立在蓬莱殿前,这是龙族的领域,也是三界开天辟地上古起源之地,三界九州都不敢触怒之地,唯有那西方的云栾之国可相衡。
蓬莱殿前,推门而出一男童,他一脱赤舄,又剥去了身上绣有祥龙和玺的绯衣赤褂,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眼里对这些浮华很是厌弃。
“别跟着我,这泼天的权势富贵这至高无上的龙族血统我都不要了。”男童推开浮翠流丹的漆色殿门,掩面而去。
“小殿下,小殿下。”一众仙使忙起身追赶。却被蓬莱仙后拦住。
“随他去,看看这冥顽不灵的模样,这顽童全被他父上宠坏了,半点没我龙族的威严,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逆子。”
仙后被气的揉着头,坐在塌上一声不吭。
想到蓬莱唯一的龙脉依然桀骜尚如斯,怎可安心和仙王一同去无极之道修行。
她气的一挥手拂袖,玉面屏风倏地一震,残破的琉璃青瓦龙身碎了一地。
蓬莱仙王坐在殿上,把玩着洛神送来的纤珠蔓藤,漫不经心。
“别气伤了身子,这孩子到底还是年轻了点,可游龙魄已现,任凭那云栾国再折腾也无用,你还着急什么呢。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罢了。”
“是啊,待时机成熟就可……”
仙王撇了撇仙后,轻嗅指尖上残留的花香,闭上了眼。
“……”两人便陷入沉默。
傲来阁内,一女童身着竹青色罗裙,周身用两条烟青色的绸缎滚来。
乌黑的明眸在白皙如雪的凝脂上闪耀着三分灵动七分皎洁,稚气的面孔带着初涉仙世的无畏。
头上攥着马铃系的细银步摇,泠泠作响,好似那月宫中的嫦娥娘娘在吟笑。
到底是底层的小仙竟然连一支像样的蝶翎琼花缠翡翠的银钗都没有。
“啊爹,你好慢,不是说系好马厩就带孩儿玩秋千吗?”
“来了来了,莫要催促。”
舒卿气的直跺脚,两条细短的柳叶眉像那春风裁错了尺寸,小虫般蜷在眉间,杏目怒瞪。
“啊爹再不来,舒卿就把您心爱的破鞭丢入那万世轮回的绝情河,让您饱受思念之苦。”
弼马温无奈的苦笑:“好一个能说会道孩童,自己长的矮小爬不上秋千怎的就拿我的藤鞭出气。”
父女两正说笑着,顷刻间,一团绯红的肉球滚开,啪叽一声,迎面撞来。
“啊!”吓得舒卿惊声尖叫,慌不择路的牢牢把住了秋千,可还是被撞的人仰马翻。
等她再揉揉眼定睛一看,秋千带着一边细细的藤条被她揪下。
只剩一支木板在那里吱呀作响,恍若在抱怨着这飞来横祸,她哇的一下大哭。
“赔我秋千,赔我秋千!”
闯祸的男童魔怔一般一动不动。
看着这木头似的脑袋,想到刚刚浑圆的肉团迎面而来的痛楚。
她越想越愤恨,举起手就用力拍打起男孩。
“我讨厌你,还我的秋千,还我秋千。”
舒卿不知轻重的手挥打在男童身上,他却一声不吭。
只是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盯着她,紧实的身躯发出闷闷的响声。
“舒卿!舒卿!”
弼马温马不停蹄赶来,伸手就抱起女儿,搂在怀中安慰着:“阿爹抱抱,阿爹抱抱,莫要再动怒,莫言再动怒。”
“阿爹,我的秋千,我的秋千。啊啊啊啊……我要拔了这小仙的仙骨给我做秋千。”
女儿在弼马温的怀中扑腾起来,踢手踢脚不断挣扎着,活脱脱就是那水中鲤成精了。
弼马温佝偻着背,用垂垂老矣的胳膊托着就快折断的老腰。
“哎呀,不可放肆呀,不可放肆,这是仙王膝下的灼华殿下啊。”
“什么垫下垫上的,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他做秋千,哇……我就要……”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丹唇轻启,含颦抹泪,粉黛尽失,一下子哭的梨花带雨。
这倒让灼华感到羞愧万分,出生百年来第一次有女孩因为他泪水潸然。
“她……真对不起啊,温仙。”
“小殿下莫怪,我一养马的粗人也教不会半点能抬上仙班的礼仪,才会让这深阁中的丫头如此放肆。”
小殿下摇摇头,“不不不,这妹妹我很喜欢,世人都敬我三尺,小仙使看见我就像看见我那天王老子一般颤颤巍巍,唯有她敢这样呵斥我拍打我,要知道我在仙使那摔破点皮毛,她们都要寻死觅活,这样的小仙人可真有意思。”
“什么?”
弼马温懵懵的看着灼华,心神恍惚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一抚秀鬓冁然而笑:“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灼华看着弼马温自顾自笑着,不明所以。
“温神可真是个怪老头。”
“殿下,若喜欢这孩子,就随这孩子一同玩去吧。”
他放下了哭的死去活来的舒卿,肉乎乎的小手却紧紧弼马温的下摆。
“啊爹给我做主,我要秋千,我要秋千。”
弼马温看着埋在膝下哭泣的小女儿,心想:阿爹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于是别开了小手,擦拭去挂在粉颜上晶莹如繁星的泪水,“啊爹还要去系马厩,你就让殿下给你做秋千吧。”
“好……好。”她哽咽着应下,转头热泪盈眶地伸出玉笋纤纤,指着男童
“你……什么颠上颠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灼华殿下,不是什么颠上颠下。”
灼华捧腹大笑,看那女娃娃杏目圆脸的很是可爱,忍不住就伸手掐了过去。“你怎么连个名字都记不清楚?”
“你又欺负我?”除了爹爹可没有人敢掐她,刚歇停一会,蛾眉轻蹙,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别别哭啊。”灼华急得直跺脚。
只见女童突然张开小爪子,一扑而上,满脸的唾沫星子和鼻涕都落在灼华那整洁的衣襟上。
拍了拍手,她就得意洋洋。“你把我弄哭了,我就让你当我的帕子,我们扯平了。”
“你?”灼华高举拳头就要打去。
可看着这披着羊皮的狼,又怕待会哭天抹泪倒霉的又是自己。
“行吧,怕了你。”灼华无奈的摊手。
这下可好了,曾经叱咤蓬莱的小霸王如今也轮到这番田地。
“那灼华,你是不是要给我做秋千了。”这边才刚哭完,又想起了正事。
“别说秋千了,禧月阁的繁星我都使得。”
“我不稀罕那破烂玩意,我就要秋千。”
灼华说道:“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舒卿问。
灼华低着头,用脚踩着地上的榕树光斑,蛮不好意思的开口:“只要……只要你和我玩,我就给你做。”
“这还有什么难,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你要做我的手帕。”舒卿笑脸盈盈地凑上前。
灼华一脸疑问。“为什么是手帕?”
一个响亮的弹指就敲在脑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舒卿就跑过了抱住了他。
“笨蛋,因为手帕可以一直带在身上啊。”舒卿摩挲着他,一股痒痒绵绵的感觉就传了上来,让他忘记了疼。
灼华说。“可以啊,但是不许擦眼泪的那种啊!”
“啊?”舒卿突然一把推开。“不擦眼泪,就不是手帕了嘛!”
他感觉自己掉到什么陷阱里去了,又说不上来,看着那女娃娃赤急白脸的样子,只好又妥协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好吧。”
“太好了,那灼华就是舒卿最最最好的朋友啦!以后呢,就算是日破苍穹,我也会在这古榕树下等你的。”
舒卿满脸洋溢着春风,开心的像个旋转的小陀螺,散开的罗裙开起花来。
等一阵笑意过后,她又认真地小拇指就勾了上去。
“这是什么?”灼华问。
“拉勾勾呀,要盖章的哦。”大拇指就紧紧地贴在一起。
就算身为龙族的太子,长这般大也没人和他玩过这个,明明心里欢喜的很,表面却装的一副无所谓。
“幼稚鬼。”他插着手,开始吊儿郎当地吹口哨。
听这话舒卿就生气了,一脚踢了过去。“什么幼稚呀,这是爹爹教我的,在上面施了法术,违反誓言的人,都会受到惩罚的呢!”
灼华哼唧一声。“那我肯定不会受惩罚,而你怕是就要变成一只名副其实的小香猪了吧?”
“名副其实?”听了半晌,舒卿这才反应过来,透亮的双眸蹭的蹿起两团火来,挥舞着小手就打了过去。
灼华可不甘示弱,侧身一躲,两人便是你追我赶,欢笑怒骂。
千年榕树下,微风乍起,树摇叶吟。女孩笑魇如花,天真浪漫,风抚过男孩的细鬓,埋入温柔似水的眼波,流年逝水匆匆岁月也不敌这一世一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