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余晖悠然自得地坐在通虞商会后院中,左手懒洋洋地摇着折扇,右手把玩着那颗血红色的知命之眼,听完身旁明仁堂刺客的禀报,不由咧嘴一笑,朝一旁微眯双眼端坐着吐纳的霍病虎道:“看来利俊熙无用的纨绔倒是把故事编的不错啊?”
霍病虎睁开眼,问道:“接下来如何行事?”
欧阳余晖啪地一声收起折扇,道:“火即起,可添油。”
这时曾凉莹自院门处走进来道:“萧自诚答应了,说请你到他府上详谈。”
欧阳余晖道:“不出所料。”说着站起身,往前院走去,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云瑞到街上去,把萧自诚门外明里暗里的眼哨给引开。”
李云瑞答应一声,把兜帽一罩,敏捷不必地自后院院墙边翻了出去。欧阳元醴百无聊赖地道:“就不能带上我去么,不能上街也太闷了。”
欧阳余晖却没搭理,扇着纸扇从容地走出院子,往街上走去。
霍病虎又闭上双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入定一般,欧阳元醴没好气地道:“呆和尚,成天闭着眼发什么白日梦哪?”
霍病虎依旧闭着眼道:“在想你怎么跟个猴子似地待不住老想往外跑。”
欧阳元醴闻言气得飞起一脚踹向霍病虎面门,感觉到劲风袭来,闭着眼的霍病虎却彷如先觉般伸手将欧阳元醴这一脚拍了回去,这才睁开眼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欧阳元醴怒道:“你这酒肉和尚,算什么出家人!”说着不服输地又是一记鞭腿扫向霍病虎肩膀,这回霍病虎却不闪不避,生受了这一脚,欧阳元醴不曾想到这一脚正中霍病虎肩上,却好似踢在磐石上一般,顿觉脚上火辣辣地,不由得收回脚双手捂着脚背直吸凉气。
霍病虎看着欧阳元醴皱眉呼痛的模样,终究觉得好男不跟女斗,当下淡淡地道:“罢了,你想出去我便陪着出去,莫闹了。”
欧阳元醴闻言也不喊痛了,双眼放光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真的陪我出去?”
霍病虎看着此刻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的欧阳元醴,心里涌上不妙的感觉,但还是点点头道:“陪你在城中转悠倒也无妨,不惹事便好。”
欧阳元醴呼地站起来,伸手去扯霍病虎袖子:“走吧,出门看看有啥热闹。”
霍病虎本想闪躲,却又终究没动,任欧阳元醴抓住自己袖子扯着往外走,曾凉莹在一旁看了,不由掩嘴轻笑。霍病虎无奈地看了曾凉莹一眼,伸手将兜帽罩上,被兴奋得哼起曲子的欧阳元醴扯着出了院门,两人来到大街上,欧阳元醴这才松开霍病虎的袖子,不知怎地,霍病虎反而倒有点希望她就这么一直扯着自己。
“喂,呆和尚!”欧阳元醴转过头来,“咱们先往哪边走?”
霍病虎想也不想地道:“由你。”
欧阳元醴哼道:“堂堂七尺男子些微主见都没有。”说着踮起脚看了看,正好见着一处布庄,高兴地道:“走,去看看那家布庄有什么款式的成衣。”
霍病虎默默然跟着欧阳元醴在人群穿行,走进了那家布庄,在门口回头扫视了一眼,却留意到街角处有一身着青衫头戴斗笠的精壮汉子正往这边看来,不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跟上了欧阳元醴的脚步。欧阳元醴一进这布庄,便好似鱼儿入了水,无比欢快地转悠起来,霍病虎却时刻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动静。
“呆和尚,这块料子怎么样?”“呆和尚这条裙子款式好看么?”“呆和尚……”欧阳元醴如同麻雀般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霍病虎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口中却也只能敷衍着说好好好,欧阳元醴问完却又不买,只是不停地摸摸看看,就在霍病虎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不再陪欧阳元醴出门的时候,门外街上传来一阵喧哗,霍病虎几步蹿到门口,只见街上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根本看不见里面发生何事。
“怎么了?”欧阳元醴也注意到街上的异状,走到霍病虎身边问道。
霍病虎摇摇头:“不知道。”说着往人群走去,一连问了几个围在外面的人,这些看热闹的却也是一问三不知,欧阳元醴跟着霍病虎,见人人都不知发生何事,不由嗔道:“不明就里还围观,趁早回家去!”说着径直往里挤去,霍病虎见状只好跟在开路的欧阳元醴身后。
那些围观的人被欧阳元醴发力推挤开,纷纷回头就要怒骂,结果一看是个貌美的小姑娘,只好作罢,可是跟在后面的霍病虎就成了众矢之的,霍病虎挨了骂也不出声,索性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围观的人被欧阳元醴硬生生挤开后便又朝霍病虎挤来,可霍病虎何等人物,也不动作,就见简简单单地迈步,往他身上挤撞来的人便不由自主地被他身上暗劲推开,好似热刀切蜡般轻而易举。
欧阳元醴挤进最前面,却不由吃了一惊,后面跟上来的霍病虎见了也是一阵愕然。
“如此,便一言为定了?”萧自诚捧着茶碗看向欧阳余晖,欧阳余晖笑道:“有劳萧掌柜。”
萧自诚笑笑,道:“两利之事,自然应当的。”说着呷了口茶,欧阳余晖识趣地拱拱手,起身告辞,萧自诚笑着起身将他送出门外,两人拱手而别。
欧阳余晖若无其事地迈步向商会走去,走了一段却发现街上满满地人在围观,不由奇道:“难不成这里的人摔倒了也没人敢扶?”当下好奇地想上前看热闹,眼角余光却看到街角有手下刺客冲他动作隐秘地比了个退避的手势,顿时抖开纸扇不着痕迹地转身向商会走去。
此时人群里面,霍病虎也拉着欧阳元醴推挤着从人群中退出来,脸色严峻,因为人群围观的,赫然是一具身着青衫的控鹤卫的尸体。
霍病虎挤出人群,抬眼看见欧阳余晖身着白衣的背影,当下脚步加快和欧阳元醴赶了上去,“死了一控鹤,伤在眉心,似是手指直接洞穿。”霍病虎低声将所见一切告之欧阳余晖,欧阳余晖一听也是眉头微蹙道:“不是堂中弟兄下的手,那便是有第三方势力。”说着却又嘴角一翘,笑道:“水越来越浑,也好,愈发有趣了。”
三人回到通虞商会后院房中,欧阳余晖朝正在整理汇总情报的曾凉莹道:“去飞书一封,让易老带一百人,这边通虞商会青阳分会的车队正好回去后日又过来,着他带人分批混在车队中来定北。”说着坐下轻敲桌面,看着正自门外进来的李云瑞道:“都有什么发现?”
李云瑞道:“适才那控鹤卫被杀我倒是碰巧看见当时情景,杀人者身披黑袍,无标识,头戴斗笠罩青纱,那控鹤卫上前盘问他时被他一指点在额前。”说着在眉心比划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我跟着他穿过半个定北,差点被察觉,最后看见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定北教堂。”
霍病虎闻言皱眉道:“莫非是圣教高手?”
欧阳余晖轻笑道:“圣教……先前那邕郡主教不就想收买利俊熙顺便扳倒岑危桀么?他应该是代表了宋国大主教的意思,如今宋国大主教在何处?”说着看向曾凉莹,曾凉莹答道:“青阳一役时去了吉大、前山等城为两城教民祈福,今日已回定北。”
欧阳余晖冷冷一笑,笑容中尽是不屑:“又是这种乱国以教干政的把戏…便看你还能有何手段。”说着又向曾凉莹道:“吩咐堂中弟兄这几日小心行事,圣教不乏高手,尤其这一国大主教身边必定高手护卫云集。”突然觉得有异,又道:“如此说来,怎地那邕郡主教身边却无护卫?”
欧阳元醴道:“莫非是内讧又想借刀杀人?”
霍病虎摇摇头道:“借刀之人怎能算到我等要下手杀他?那夜他念咒施法时连我亦觉暗暗心悸,当是该法术威力甚巨,如此说来,恐怕是这主教本身实力不凡是以自信无须护卫。”
“可惜法术系的近身简直是渣。”欧阳余晖展眉道,口中说着其他人似懂非懂的话,随即又正色道:“那便如此,都各自警醒些,尤其是元醴,别总想着出门看热闹闲逛。”
欧阳元醴闻言吐了吐舌头,乖觉地不说话。
霍病虎却微微皱眉道:“今日杀人者似乎外家功夫强横,圣教难道还暗中训练有近战高手?我还以为只有几个主教修习神识就了不得了。”
欧阳余晖闻言也一脸凝重,手指摩挲着知命之眼,道:“圣教果然所图甚巨,不可小觑,既然他们要把水搅浑,我们也继续放火,吩咐弟兄们找机会也做掉几个落单的控鹤和圣教教士。”说着目光游离出窗外,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情:“那便看看我能否抢走这天下……”
夜幕再次降临。
定北城却少了往日的喧哗,多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
一日之间,四名控鹤卫与三名圣教教士身亡,控鹤卫拱北司指挥使眉毛快扭成了麻花,阴鸷的双眼中杀气凛然。
看着面前禀报的下属,指挥使缓缓道:“可有线索?”
宽衣控鹤手中冷汗尽出,惶惶道:“只知一人死于额前指伤,其余皆一刀毙命死状不一。”
指挥使冷冷地看着那宽衣控鹤,咬着牙问:“就这些?”
宽衣控鹤颤声道:“其余未有线索。”
指挥使转过身去,望着墙上悬挂的中堂“百世流芳”,缓缓道:“前几日的案子还未查清,今日又出这等大案,你们这帮废物却一点线索也无。”说着猛地转身一脚鞭在那宽衣控鹤头上,宽衣控鹤根本不敢躲,硬生生被这一脚踢得眼眶崩裂眼珠子都挂出来,整个人飞起撞在墙上晕死过去,“控鹤卫死得起这人,却丢不起这脸。”指挥使冷声道,似是对那宽衣控鹤说,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