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在一个小小的山村长大,因为出生在秋天,所以没多少文化的父母给他取名木风,据说那时候漫山枫叶红红火火可与晚霞争锋,绚丽唯美。
说到木风这个名字的时候,秋天笑了一下,红烛的火光映在他眼中,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漫山的枫叶。
木风从小是一个腼腆的孩子,性格内敛,安静地过分,从来不争不抢,存在感极低。但注意到他的人都会心生怜悯,同情弱者是人类的通病,而木风似乎一直都是人们眼中的弱者,弱到没人想欺负他,因为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成就感。
木风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儿去另一个世界报到,虽然记忆有些受损,但病确实奇迹般的好了。那之后,父母对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呵护,那种呵护近乎于溺爱,沉重地让木风喘不过气起来,渐渐的,他内心开始变得有些乖戾嚣张,在脑海中想象的世界里肆无忌惮地挥霍时间,为所欲为,表面的弱者背地里却有一颗不为人知的混世魔王般的内心,内心世界的混乱偶尔会影响到他现实的行为,这让他很担忧,每发觉这点他就会一个人躲起来。
木风渐渐觉得自己仿若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有时候他害怕自己会维持不住表面的乖巧,内心的叛逆肆意滋长,他需要一个发泄点。
某天傍晚,父母发现家里养十多年的老狗忽然不见了。老狗与木风几乎是从小一起成长,他们之间的感情非同寻常,好得像亲兄弟一样,所以发觉老狗失踪后,父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瞒住木风,然而却不料还是被木风发现了。
那天木风很晚回家,盯着院子里老狗常待的那个角落出神,老狗的饭碗还摆在那里,黄色的洋瓷碗漆面已经被老狗舔得斑驳,可是熟悉的身影却不见了,它不会再每天守在门口等小主人回家,不会再在清晨穿过满是露水的小路目送小主人上学的背影渐渐远去,不会再在听到小主人的呼唤后立刻摇着尾巴冲上前去……木风的眼睛变得有些酸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听使唤地往外滚,父母不敢言语,生怕刺激了他脆弱的神经,只能想方设法地安慰他。
哭到睡着的木风,第二天一早被一阵狗叫声吵醒,睡眼惺忪地走到院子里,习惯性看向熟悉的角落,却猛然被一条黄色身影吓得跌坐在地上,父母不知道从哪里重新找了一条跟老狗很像的土狗来,那土狗腹部有一大块红褐色的毛发像腻到身上干枯了的血迹,在它浅黄色的皮毛上分外显眼。
土狗将埋在掉漆的黄色洋瓷碗中的头抬起来,狗食已经被它舔干净,它看起来很愉悦,围着木风汪汪叫个不停,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想讨新主人的欢心,木风被吵的心烦意乱,忍住抓狂的内心夺门而出,有些东西是替代不了的,就算再怎么相似,倾注的感情也不可能一样。
村头的小河是木风最好的倾听者,河水日夜不停地流逝,总能将他的忧愁远远带走,待在河边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或许只是时间将他暂时遗忘,总之他的内心分外平静。
然而河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坟墓一样,土堆旁边杂草丛生,只有那一处是翻起的新泥,湿润的新土还散发着泥腥味,土堆下是木风亲手埋葬的一个生灵,是他唯一的朋友。木风沉默着坐在土堆旁,他捡了一堆小石头放到手边,一下一下得往河里丢。
说实话,木风的心里还是惧怕的,想起当时的情景血液还是止不住的往头顶窜。
昨天他向往常一样,一个人踏着夕阳从学校往家里走。路途虽然遥远,但他心情很好,因为他的作文被老师表扬了,这是第一次,他迫不及待想回家跟家里人分享。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得火红绚烂,晚霞映入木风的眼中是与枫叶一样的颜色,晚风轻轻扬起他的短发,木风哼着轻快的调子,踢着石子一路蹦蹦跳跳,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然而木风还没跨进家门就听见了父母的争吵声,美妙的心情瞬间消散一空。父母当着旁人的面从来不会争吵,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然而没旁人在时,两人大打出手都是常事,偶尔脸上带着伤痕还骗他是不小心撞得。虽然不曾过问,但其实他都知道,他的父母与他一样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木风放下推门的双手,理了理肩上的书包带子,沉着脸往村头走去。家中老狗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一阵风般追了出来,摇头摆尾吐着舌头十分欢快,而它的小主人却一脸沉郁。
夕阳下,小河边,一人一狗静静坐着,临近晚上河边的风带着寒意透进木风的领口,木风打了个哆嗦抱住了身边的老狗,老狗被勒得发出低声呜咽,打破了这静谧的空气,木风被这声呜咽点燃了情绪,忽然站起身来猛踢了老狗一脚,正中老狗柔软的腹部,老狗一声惨叫却不敢反抗,哆哆嗦嗦不敢靠近小主人,木风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愣了片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但是说过之后又觉得憋屈不甘,心中烦闷无处发泄,嘟囔着咒骂了几句。
这世上有人同情弱者,便有人欺负弱者,木风一直孤身一人,独来独往,这样的人很容易被人遗忘忽略,却总有人能注意到他们。
木风不知道那人看了自己多久,同龄人口中恶霸一样的存在,盛气凌人的盛凌在学校里几乎无人不知。虽然和自己同村,但是木风与他不熟,事实上木风很羡慕这个比自己稍年长的男孩,活得肆意洒脱,便分神留意了一些,莫名有些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然而事实却是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
盛凌将外套脱下来,单手甩到肩上,吊儿郎当地朝木风走过来,他个子本来就比木风高,停下时还一脚踩到石头上凹了个造型,看木风时垂着眼睛更加显得不屑和高傲。
木风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本来就心情不爽无处发泄,这会儿正想跟人打一架。
“有事?”木风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然而他瘦弱的身板让这份挑衅显得有些可笑。
盛凌似乎没料到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的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甩了甩外套,移开目光随口回了一句“跟人在这儿有约,你占了我的地盘。”自以为是的语气特别欠揍。
“打架?”木风忽略对方赶自己走的意图,这块地方他常来,心情不好就会在这儿发泄情绪,怎么忽然就变成他的地盘了?
盛凌点了点头,见木风没有走的意思,便不再理他,从书包里翻出不知从哪里拆来的钢管,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木风便陪他等着,直到天黑尽都没有人来。
“看来他们不敢来了。”盛凌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身体,将钢管收进书包走了,临走前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了木风,居高临下施舍一般的姿态,然而木风没有生气,甚至有点儿想笑。
木风披着盛凌的外套又在河边待了一会儿,老狗一直陪着他,直到身后由远及近响起几声人语,木风才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来得人并没有放他走的打算,拦住了他的去向,一根钢管抵着木风的肩膀,将他推着退后了几步,踉跄着险些跌坐到地上。
木风知道是盛凌约的人到了,如今天已黑尽,看不清人脸,心想这些人怕不是把自己认成盛凌了。“你们认错人了”,木风拍了拍肩膀,压着怒气解释。
然而对面的人并不听,这儿就木风一个人在,他们坚信没找错人。
木风不知道盛凌怎么想的,一个人单挑这么一群,以为自己三头六臂吗?真是嚣张!然而不容他细想,钢管已经落到了他身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老狗狂吠起来,这儿离村子还有一大段距离,这群人不担心会引来旁人,就算来了也好跑。
木风没怎么打过架,有老狗护着他,他竟然奇迹般地夺了一根钢管,闭着眼睛胡乱挥一起,钢管急速划过空气的“咻咻”声不停歇,木风每一棍都轮得实在,自己却没挨几下,不禁感叹自己的打架天赋。
木风一个人大获全胜,那几人落荒而逃,木风还握着钢棍不撒手,心脏疯狂地跳动似要冲破胸腔,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老狗倒在了木风脚边,那群人打人的时候不敢下死手,打狗的时候却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一下比一下狠,老狗喘着粗气,喉咙发出“呜呜”的声响。
木风缓过神来,猛然丢下钢管,蹲下身去摸老狗,入手是黏腻温热的液体,木风心脏一紧,嗅觉忽然变得灵敏,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