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就像个大烤炉子,那烤人的威力,简直跟桑拿房有的一拼。
光突突的山坡上,光着膀子的郑一北,用力拧了一把身上的白背心,拧下的汗水估计能装小半碗。
忽然,他黑亮的目光,追着头顶一群朝着挂面似的彩虹飞去的飞鸟,有感而发道:“长虹贯日,群鸟渡空,长生经曰:虹极,亦紫气;紫极,亦灵气。只可惜,这世上的灵气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
只见他右手在身上胡乱扒拉两下,然后姆指飞快点过其余四指指节,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口中念念有词:
“上坎,下坤??宜行东南。”
他这会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倒是像是几十年前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
随后,他收手握拳,一对黑亮锐利的眼珠,直击东南方,似要把这片天地都看穿。
这周围是一片毫无特点可言的荒凉山坡,连绵起伏,直到老远,也不知道他在寻找什么。
忽地,郑一北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瞬间变成一个想要向大人讨吃冰糖葫芦的顽皮小孩,一脸讨巧卖乖的模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花爷,经书上是这么说的,接下来您就给我指条光明大道,回头事了,我肯定给您弄些好酒好菜招待,最差也得二十年份的好酒,怎么样??”
“什么??百年佳酿?”
郑一北瞬间色变,他抬起右脚,猛踢在脚边一根还能辨认出砍伐痕迹的矮树桩上,他那张皮厚无比的嫩脸,几乎是要哭了。
“这都啥年代了,哪里还有什么百年佳酿,您不知道那些广告都是骗人的吗?”
郑一北竖起耳朵,等了半响,似乎没有等到想要听到的回应。
忽然,他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向面前伸出右手手掌,猛吸一口气,一咬牙道:“最多五十年份。”
大约过了十来秒的样子。
郑一北一直紧绷着好似便秘的脸,徒然一下放松,随即笑面开花,又恢复到天真无邪的模样,道:“我就说嘛,万一那地方有酒窖,那可是两千多年的极品啊??喝上一口,能让您醉上三年。到时别说我孝敬的五十年,您看不入眼,就算百年老酒,您也会嫌弃不是。嘿嘿??花爷,只要您老亲自出马,这次下地取宝,必定手到擒来,我就全靠您了。”
眼前这副画面,看上去诡异的很,空荡荡的山坡上,连个人毛都没有,除了他郑一北外,再无二人,他就像是和空气在说话。
没过多久,郑一北收回目光,朝山坡下扫了一圈,终于在一处不算隐秘的草丛后,隐约看到半边白花花的东西,于是扯着嗓门,高声喊道:“疯子,都快半个小时了,你他娘的拉完没有?”
郑一北声音极高,也传得极远。
片刻后,山坡下立即有个不爽的声音,咆哮如雷,“催个鸡毛,老子只听过催魂的,没见过催人拉屎的??”
郑一北根本就不理会山坡下的报怨声,开始数落道:“昨天让你少吃点烤羊肉,多吃点蔬菜,这里是山区盆地,气候干燥,吃烤肉最容易上火。你他娘的说??在篓子里呆久了,连肉都忘记是啥味了,现在报应到了,你活该一天拉三趟,问你菊花难受不难受。”
不一会,一个背着黑色旅行包,满脸胡渣,皮肤幽黑,身手矫健的粗壮汉子,出现在山坡上。
这黑脸汉子一现身,那表情像郑一北欠他几百万的样子,劈头盖脸的就骂咧起来:“哥好不容易才放出来,吃多几块烤羊肉,难道还犯法了?三年没见,我发觉你这叨叨劲,都快赶上我妈的妈了,你更年期了?”
郑一北翻了个白眼,脑海中闪过疯子的外婆,那是一个可以将疯子早上赖床的事,一直叼唠到晚上睡觉还不肯罢休的老太太。
这黑脸汉子的大名叫刘峰,外号疯子,两人打小相识,疯子粗犷的外表看上去显得格外成熟,其实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半岁。
疯子犯了错,在篓子里面蹲了三年,上个月底刚放出来。
还没等郑一北来得及开口,疯子一脸委屈,抱怨不停,“你是不知道啊??篓子里就屁股大块地方,吃喝拉撒全在一起,哪有在这荒山野岭拉的舒坦??”
“喂,喂??你到底有没听我说?”
郑一北一听疯子这滔滔不绝的节奏,果然得了他外婆真传,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掉头朝另一座山坡快步走去。
郑一北一边走,一边唱起一首不知名的调子,只听他高声唱道:
“缘缘回殇,
圆圆回荡,
江湖儿女亦情长。
伊人咫尺,
梦兮天涯,
当以雄姿壮四方。
恨亦何生,
伤亦何死,
情仇爱恨两相望。
山风深藏,
云水悠荡,
千路回转亦家乡??”
??
乒叮乓当!
疯子将黑色旅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地上,他力气巨大,超过百斤的重物在他手上轻若无物。
他一边倒,一边兴奋掳嘴介绍道:“洛阳铲,工兵铲,弓洞架,狼眼手电,尼龙绳,防毒面具??这些可都是我从朋友那亲自提的上等货。还有这一包是黑蜡,黑驴蹄子,朱砂??”
“我记得好像只叫你弄两把铁铲,一些必须品和吃喝睡觉用品,你这都是弄的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等等??”一脸郁闷的郑一北面色忽然一变,“你别告诉我,你把吃的喝的都忘了?”
“呃?这个??我,我就顺手买了几盒压缩饼干。”疯子尴尬的黑脸一红,眼神躲闪,他那敢与郑一北对视,可他一想到自己花大力气弄来的这些好家伙,骨子里的悍勇之气上涌,反驳道:“是你在电话里没说明白,这又不是挖坟,两把铁铲怎么够?万一运气不好,在下面碰到什么不干净的玩意,有这黑驴蹄子等东西防身,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郑一北见疯子越说越带劲,心中那叫一个无语,他也懒得再计较,语气有些警告的味道:“你这次最好别给我添乱,等我取完那件东西,你在顺手借一两件宝贝,否则别怪兄弟都没得做,等将来有机会再想办法还给地下主人。”
疯子是知道郑一北有非同寻常的玄妙手段,这一下就老实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的护身符。
郑一北见疯子老实下来,刚才的怒气也消散得快,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脸笑,好像刚才发火的是别人,“你也不用太紧张,我这次下地取宝成功,说不定还有机会找到我失踪多年的父母亲。”
郑一北自小被守寡的奶奶养大,父母是在他刚出生没多久,就离开家再也没回来过,奶奶也在他十五岁那年病故。
这两件事,是烙印在他心里一辈子的伤痛,那怕时过境迁,模糊了他们的音容相貌,可骨子里血脉不敢忘。
疯子看上去五大三粗,实则精明如狐,见气氛缓和,他立即打哈哈道:“那就预祝你早日找到的叔叔阿姨,希望他们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按郑一北的要求,疯子带来的一大堆东西,只留下尼龙绳、工兵铲和洛阳铲等东西,另外再加上压缩饼干和两把狼眼手电,其余的原封不动藏了起来。
“怎么搞?从哪开始挖?”疯子唯一的下地经验还是从电视上看来的,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山,生出一种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觉,一脸茫然无措的望向郑一北。
“急什么,先等着。”郑一北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对下地一窍不通,实际心中也没个谱,好在有花爷这盏明灯,只要听话照做,必有收获。
疯子有点无奈,热情高涨的情绪顿时萎靡了几分,他见除了等待,便没了下文,于是往地上一坐,露出一副侃大山的表情,找郑一北打发无聊。
“我说小北哥,现在正好有空,你给我普及一下我们即将潇洒走一回的地方,是哪位贵人的府宅?以后烧高香时,也好有个祭拜的对象。”疯子以前的性子有点闷,估计是从小被他外婆叨叨形成的,这侃大山的本事是在?子里学会的。
“是苏仙倰的墓府。”
郑一北报了名号,听得疯子一脸懵圈,于是耐心解释道:“这里是西部,以前在战国时期,这里是晋国的地盘,我们面前的这座大山叫荡阳山”
“苏仙倰出生平寒,是个赤脚郎中,传说他在山中釆药时遇到过神仙授法,开始修道,后来机缘巧合下,救了当时还没继成王位的晋公子。此人生前重修道练丹,传闻后来他白日飞升做了神仙。关于苏仙倰的事迹,在《晋王外史》中都有少量记载。”
“神仙?真的假的?”
对于什么是《晋王外史》,也就中字文化的疯子选择自动忽略,他向来只对爱听的才敢兴趣,一脸好奇。
郑一北摇了摇头道:“苏仙倰有没做神仙:我不清楚,但他生前有两样东西很出名,其中有一样是他所编写的《仙药经》,另外一样是比《仙药经》更出名的一种丹药,这丹药的名字叫“龙骨大血丹”,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这“龙骨大血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