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望着太后,黛眉一颦,凝起了一朵疑云:“太后的话,臣妾不懂。”
“不懂?”太后冷然一笑,“那哀家提醒你一下好了,昨夜你可是去见过了书瑜那个贱婢了?”
我心一沉,原来她都知道了……
心中惶惶,我却仍笑着扬眉望着太后说道:“看来逢场作戏的,远不只是臣妾一人不是吗?”
太后闻言扬声大笑了起来:“你以为哀家会中了你这苦肉计,相信你真能不怨恨哀家吗?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哀家在你的眼里真的就这么蠢?”
听着太后的冷嘲热讽,我却是淡然一笑:“太后信不信臣妾不重要。只要皇上他信就行了。”
果然,听了我的话,太后的笑颜僵在了脸上,她疑惑的望向了我。
我依旧淡定如初的说道:“送荷包也好,上吊寻死也好,太后以为这是臣妾只演给太后你一个人看的戏吗?”
不再理会身前太后那张越发阴沉下去的脸色。我起身走下了床榻,盈步走向了古案镜台……
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颈间的淤痕清晰可见,愈发衬出了脸间的苍白一色。华发黯淡,眸光凄清。
取来胭脂,两团嫣红施面,可镜中的女子却仍是憔悴……
我徒劳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便是我。历经了种种沧桑,我还能去期待怎样的容光?涩然一笑,放去了手中刚刚端起的眉笔。
“你想利用皇儿来对付哀家?”太后的声音愤然自身后传来。
我静望着映在镜中的太后,此时她的面色比我难看更甚。我淡然一笑,不知为何,心头掠过一丝欣然,堕落成魔,至少还有你来陪我不是吗?能与你抱身共赴地狱,我心矣足!
我浅笑答道:“臣妾不比太后,手中有那么多颗可利可弃之棋子。思来想去,能为臣妾所用之棋子,恐怕也就只有皇上这一颗了。不过,只此一颗,足矣定棋局。”
“好,好一个‘只此一颗,足矣定棋局。’!”太后倾时笑说道,“只是皇儿他究竟是属你我何人之棋,你恐怕是没搞清楚吧?”
我伏尔一笑,悠然起身望着太后说道:“太后不信?那你我二人不如就来赌这一把,赌皇上他究竟是信你,还是信我。赌皇上他究竟是对你的孝深,还是对我的情重!”
话落,太后的身子猛地一震,她咬着牙关,浑身颤抖的狠盯住了我,眼中淌出了深深的恨意。
房中霎时一片寂静。
“太后。”伴着一声轻唤,雨娟已是急身步进了房中,她迎身径直走向了太后的身边,然后贴身附在太后的耳边轻声低语了起来。
听了她递在耳边的窃语,太后面色一沉,慌忙转头向雨娟急声说道:“她现在在哪?”
“就在延寿宫宫内。”雨娟映声答道。
话音未落,太后已是急身向房外走去。雨娟见状忙跑着跟上了太后。太后似又是想起了什么,又忽的站定了身子。她回身向我望来,狠狠的说道:“哀家警告你,若你敢去伤害皇儿,哀家定不饶你。”
话落,太后她一拂袖,头也不回的匆忙走出了房间。
直到太后的身影淡去了我的视线,直到太后的步声散失了我的耳畔。我终卸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双腿登时袭来一阵酥软,我无力的瘫坐在了身下的木凳上。
恍惚中,不知何时妍珠已是来到了我的身边,她轻轻的推摇着我唤道:“娘娘,你怎么了?”
蓦然回神,我涩然一笑,轻轻的向她摇了摇头。
只见妍珠忽然神色古怪的蹲身在了我的身前,将一袋锦囊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一怔,捧起了手中的这一袋白色锦囊,端详片刻,疑惑的向妍珠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妍珠蹙额答道。
“不知道?”
“方才娘娘昏迷的时候,千翼哥哥他来过了,他叫我等娘娘醒了之后将这袋锦囊交给娘娘。妍珠问他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他说不能说,还叫我不许去偷看,我才不稀罕看呢!”妍珠嘟着小嘴不悦的说道,可目光却仍是时不时的偷偷瞥向了我手中的这袋锦囊上。
是千翼送来的么?我端起了手中的锦囊,刚欲伸手去拆,却被妍珠一把拦了下来。
不及我开口发问,妍珠便先声说道:“千翼哥哥说了,时机未到,所以娘娘你现在也不能拆开这袋锦囊。”
“什么时机?那他可有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开这袋锦囊了吗?”心中疑团更甚,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千翼他这么做,究竟打得是什么盘算?
“千翼哥哥说……待娘娘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方可再打开这袋锦囊。”妍珠学着千翼的神态和语气将他的话向我学了一遍。
故技重施吗?这又是什么意思?罢了,既然他说时机未到,那我不拆便是。轻叹一声,我将锦囊收在了怀中,然后垂头望向了身前神色悻悻的妍珠,轻然一笑,向她问道:“陪我去御花园散散心可好?”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呢!”妍珠随即雀跃的跳了起来。可又忽似想起了什么,继而转头担忧的向我望来:“可娘娘你的身体……”
“无碍的,走吧。”说话间,我已是起身步向房门外走去。
妍珠犹豫了一下,随即急身向我追赶而来……
春风拂面,雨燕呢喃,我婷立丛间,赏着争绽满园的姹紫和嫣红,赏着妍珠嬉笑着扑蝴蝶翩飞。我脸上伴着的,是惬意的笑靥。可心中,却是散满了凄凉:今日与太后的一番宣战,我终是将自己逼上了与他的那一路殊途。我,已再不能回头。
蹲身丛间,持一株牡丹。瓣瓣朱红点在指尖,娇艳欲滴。尘世中,它们曾是如此华美的向人们演绎了自己的一生:含过苞,绽过放,沐过春风,也吸引过人们为之驻足惊艳。可最终呢?春风过境,终还是难逃花开花败,万红落瓣也终将要凋零归身于尘泥。
我,也如这株牡丹一样不是吗?在茫茫人海中,也曾有一个你为我而驻足停留。可却终是难逃人聚人散,哪怕屹守千年,也终换不回与你的执手相伴,也终只能与你在殊途路上遥遥两相望。百年之后,我魂堕地狱,你魂升天堂。到时你还会再记得我吗?还会再记得曾有这样一个为你绽过一生的我吗?
恍惚中,不知何时,妍珠已是悄然蹲在了我的身边,她手托着下巴,忧郁的向我说道:“娘娘,你可觉得千翼哥哥这次回来变了许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