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蓦地忆起了小桃临死前向我掷来的那一眼回望。
同样画满了凄绝又惨白的笑颜,同样凝满了落寞与无奈的双眸。
然后我又忽地忆起了那个梦,那个我被绑身于牢中的梦。我不该忘了的,在那个梦中,被我声声提及到的人名之中,是有书瑜的。
这么说,那个梦真的是真的……
我惊然望向了被书瑜紧握在手中的茶盏。然后一把攫起了她的削肩:“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瑜含泪而笑,一口鲜血猛然自口中喷出,溅满了我的周身……
伴着晕染唇边的那一团猩红,伴着布满脸间的那一色苍白,书瑜清淡的向我说道:“因为这是你该我的!”
“为何?你明知道紫儿的死不是我之所为,为何还要如此仇视我?”我颤声问道,“你为何……要对我如此残忍?”
书瑜笑望着我,扬起了唇边熏着的团团触目惊心的鲜红:“因为我恨你,若不是因为要陷害你,我的紫儿便不会死。还恨你为何明明不爱皇上却还要一直去霸占着他的那一颗心。如今,在你双手沾满的,是我与紫儿两个人的鲜血。我要你,永远都谨记着这份你所该欠我母女二人的血债。我要你,怀着这份愧疚永远也不能心无旁骛的去陪伴在皇上的身边。我要你记住,我……会永远含着笑……在地狱里……等你。”
说完,书瑜笑着的闭去了她的眼睛,如陨星般在我眼前划落……
冷汗倾时浸湿了周身,我呆滞的望着倒在身下的书瑜。泪漱漱而落……
我颤抖着伸手抚向了她的脸颊,指尖尚还能凝着她遗下的那缕余温。可她,却是如此真实的在我眼前逝去了……
心口一阵阵的绞痛。
书瑜,你竟然用你的生命来向我诠释了你对靖王的爱以及对我的恨。
只是,也许我不曾告诉过你,就算没有你这斥满了鲜血的诠释。此生,我也都早已是失去了与靖王他携手共度的资格……
只是,为何你要走的这样急?为何就不能等我说完我想要对你的话?
小桃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现在我终于相信了,原来你们真的是姐妹。
你们姐妹两个,曾经都是那样真实的存在于我的生命中。可是如今,你们却都是在我的眼前都同流星般的陨逝而去,而我的生命中,再也寻不到任何你们曾经来过,留过的痕迹……
你与小桃,此生虽只为棋。可你们亦还是勇敢的去追寻了心中那一份渺小的向往,暗恋也好,痴恋也罢。你姐妹二人,皆是无悔的去爱过了。你们在临时死,可否都曾不再有遗憾?看来这个答案,唯有等我到了地狱,再来向你讨寻。是啊,地狱,那才是你我最终的归途……
一路,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步回到寝宫的。
寝宫外,妍珠正神色焦急的徘徊踱步在宫门前。一见到我,她忙急身迎向了我走来。
“娘娘你可是回来了,快跟我去见……”说话间,妍珠近身走到了我的身前,话未说完,伴随着一声惊呼,妍珠慌张的望着我那溅满在周身的鲜血,颤抖着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难道没去帮她吗?你究竟去哪了?娘娘……你倒是说话啊?”
在妍珠一连串的质问中,我终于渐渐集起了眼中的焦点……
我怔望着眼前一脸焦灼的妍珠,然后凄然一笑:“我无事,我哪也没去,只是去帮她了。真的是……去帮她了。”
看我终于开口答了她的话,妍珠这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不及多想她好似忽地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于是连忙拉起了我的袖袂,匆忙回身向寝宫内走去。
寂月,清风,梨花树……
我怔身于庭苑间,看熏风吹拂枝头,看梨花纷飞漫天……
梨花树下,一袭紫袍随风翩飞。淡定如斯,娴雅如斯,他翘首仰望花飞漫天,拂手挽落花飘零……
“千翼?”我轻声唤道。
转身回眸,伴着的是脸间那抹淡似流水的浅笑……
“你又见清瘦了。”千翼语气平淡,如丝如缕,清风伴过,忧伤散满整间庭苑。
身后妍珠闻言一惊,忙开口解释道:“千翼哥哥,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好生照顾伺候着娘娘她的饮食和起居。事实上,要不是有我每天的鞭策和监督,娘娘她恐怕早已是因为忘记了吃饭而饿死了。”
千翼一笑,望向了妍珠:“看来我是该感谢你了?”
妍珠双手叉腰,定定的点了点头,嘟着小嘴向千翼说道:“当然,要是没有我,千翼哥哥你今天可就见不到娘娘了。”
千翼脸上的笑容依旧,眼中却是蓦然凛过了一抹寒光:“那我是否也该连同易容成雨娟一事与失心咒一事一并向你道谢?”
妍珠一愣,方才脸间的得意登时一扫而空,她忙躲身在了我的身后,一把拉起了我的袖袂,带着一脸的惶恐,求救的向我望来。
我恍惚的望着身前的千翼。他这是……在生气吗?想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千翼他生气的样子,脸上伴着的,明明是那样娴雅淡定的浅笑,可散透开的,却是那般望而生畏又慑人心魄的寒意……
一双灰瞳,对上了我眸中写满的恐惧,千翼一怔,眼中那抹凛人的寒意竟随之缓和了几分。笑容依旧,他望向了悄躲在我身后的妍珠:“罢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说几句话要单独和她说。”
话未落,身后的妍珠却早已是闪身逃之夭夭了。
千翼目光复杂的望着妍珠仓惶逃窜出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我琢磨不透的深意。
风起,又是卷了那梨花漫天……
我望着眼前千翼那颜伴着淡若梨花般的浅笑,点滴记忆都恍若清晰如昨,可如今,一切却是人事皆非……
心头一酸,我颤声说道:
“千翼,我的孩子死了。”
“我知道。”
“是太后害死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
“书瑜也死了,原来她和小桃都是太后的人。”
“我知道。”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我颤抖着望向了千翼,“究竟要怎么做,我才能杀了太后替这所有的人报仇?”
许久……
千翼终于褪去了脸上那抹娴雅如斯的笑颜,一双深灰色的瞳光定定的向我掷身而来:“这,就是我今日来此找你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