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经过寒冷的冬天,终将迎来春天。万物复苏初始之际,人们会系红带放炮竹举行春祭。每到这个时候,大山深处时常会有失踪的人归来,归来者如同木偶,失去记忆。
——道师笔录。
山间枯枝败叶间露出些许嫩芽,远远看去如同绿色墨点洒遍群山。一处墨点深处掩掩现现一栋小木屋,在夜间透露出微弱的烛光。
木屋的门被敲响了,门内传出一位男人警惕的声音。
“谁?”
门外一位年轻男子问道:
“我叫郑水生,路过此地,深夜风寒,可否留宿一晚?”
木屋内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透过微弱的烛光警惕地打量着门外的男子。
男人见水生裹紧灰色棉袍,一头浓黑的头发遮住半张苍白的脸,背后背着沉重的木箱。男人看着水生的样子,听见屋外风声呜呜作响。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忍心拒之门外,简单的说道:
“进来吧。”
水生小心而迅速地钻入门中,男人便关上了门。
水生看到内屋一位妇人用被子紧紧裹着一个瑟瑟发抖地孩子。妇人有些惊慌地看了看水生,水生礼貌地回避了。
男人说道:
“房子简陋狭小,就委屈你睡柴房。我们只能匀出一床棉被,还望见谅。”
水生接过棉被,鞠躬谢道:
“足够了,非常感谢!天一亮我便离开。”
男人听罢便离开柴房回内屋了。水生放下肩上的木箱,用干草在地上铺了一层便盖上棉被睡着了。
清晨,风停了,太阳洒下温暖的阳光。
水生迷迷糊糊中听到内屋里传来轻微的骚动声,便以为这家主人已经早起忙碌了。水生揉了揉眼,起身折好了棉被收起了草床,于是想向主人家告别离去。
水生背起木箱朝内屋走去,站在内屋门口却被屋内发生的事情惊讶到了。
主人家夫妻两人还在深深沉睡着,夫妻两人之间安静地熟睡着一个孩童,一切都那么安详。但是一个通体透亮形似大白萝卜的东西在房间里翻弄着。这东西婴儿大小,除了形似手脚的四肢整体没有雪白没有一丝细节轮廓,最有特点的是头顶那深绿的带两片叶子的芽。
那东西四处走动翻玩着屋内的东西,严然似个孩子。发现站在门口的水生后,小东西惊慌地放下手上的玩物,两腿焦急地跑向熟睡地孩童,最后那东西消失在孩童被窝里。水生仔细观察着熟睡的孩童,发现她头上出现了和那个东西头顶上一样的嫩芽。
原本打算离开的水生决定留下来,弄清楚这家人的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
时到晌午这家人才起来。
男主人来到柴房准备生火做饭,看到地上折好的棉被以为水生已经离开了,打开柴房门才发现原来蹲在门外抽着烟。
水生起身向男主人打招呼,男主人苦笑着说道:
“我以为你一大早就离开了呢……”
水生淡定地问道:
“您家孩子是怎么回事?”
男人这才明白水生没离开的原因,而且注意到水生的皮肤依旧苍白。原本以为是夜晚寒风吹的,可是在这晌午时分温暖的太阳的照耀下依然没有什么血色气,只是嘴唇相比起来红润多了。水生看向他时也才发现水生的头发和眼睛没有所谓的光泽,是那种空洞洞的炭黑色,这种感觉让男主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水生见男主人神色不安便解释道:
“哦,我这种样貌不仅会让人感到不安,而且长时间在一处停留会给那里带来危险。不过请您放心,我会很快离开的。我仅仅只是想了解您孩子身上发生的问题,毕竟对于我们道师来说对人有影响的奇怪事物,都是我们的研究对象。”
男人疑惑地说道:
“道师?……”
水生解释道:
“和道家的道士不是一样的,我们道师和道教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道’指的是‘光’和‘假光’所形成的‘龙脉’,我们把这个影响万物发展的‘龙脉’叫做‘道’。而研究‘道’和自然万物的关系的人就叫做‘道师’。”
男人挠头满脸不解地笑道:
“可是,这个和我家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水生严肃地看着男人说道:
“我想她身上发生的怪事您不可能不知道吧?她受到了‘龙脉’影响。”
没等男人开口,水生又点燃一根烟说道:
“有些人天生会拥有吸引受‘龙脉’影响的事物;有些则是偶尔遇见,但是因好奇过多干涉而和‘那些东西’纠缠不清,甚至互相吞噬失去原本的生存状态。”
男人听后神情纠结,深深思索一番后叹息了一声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接着男人便领着水生进了内屋。
水生坐在女主人对面,仔细观察着母亲手臂中的女童。
女童还未醒,呼吸轻微而缓慢。整个面庞到发根都发生了白化,和水生差不多,不同的是身体微微透亮。乌黑的头发里,深深地扎根着一株嫩芽,嫩芽的色泽比任何绿植显得更加葱翠。
水生看罢已经可以肯定是什么了,他拿起男主人倒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说道:
“‘年’。”
男主人和女主人面面相觑,男主人又问了一句:
“年?”
水生淡定地说道:
“没错,是‘年’。”
男主人依然不解,苦笑着挠着头。
水生继续说道:
“所谓的‘年’和大家口中的年兽是一种东西,因为人们恐惧它,所以将它怪兽化。当然也不怪大家怕它,毕竟……它是真的很危险。”
水生见男主人面生惧色转而说道:
“根据道师所做的记录能够很清楚的了解它——‘年’,形似幼儿而通体透亮,全身光洁细腻没有任何细节。其头顶生有两叶嫩芽,芽色胜于万物之绿。‘年’生初春于背阳山谷深处,喜阳光而自不能取,常附身动物或人身上迁徙到拥有充足阳光的地方。‘年’怕爆响声,惧红色,人们会在初春时举行春祭。”
男主人黑着脸问道:
“被附身……最后会怎样?”
水生喝了口茶,面无表情地说道:
“身体会因为阳光而逐渐变得白皙透亮,三年后整个身体会同化为‘年。最终在一个晚上会回到来的地方,头顶的嫩芽脱落,来年生长成许多‘幼年’……”
男主人像泄了气一样瘫软了身体,瞪着眼睛呆滞地看着地面。女主人则在另一边偷偷啜泣着。
男主人小声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办法了吗?……”
水生说道:
“能否给我讲讲事情的经过吗?说不定能够找到方法。”
男人一听眼神中立刻充满了光芒。
“真的吗?!”
水生说道:
“不能保证,不过我会尽力的。”
男人听罢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水生,似乎水生已经帮他们把问题解决了。
这时女童醒了,从母亲的怀抱中离开。旁若无人地走向屋外,朝着阳光静静地坐了下来。
男主人呆呆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女主人擦了擦眼泪去柴房忙碌起来。
外面春熙满地,鸟语花香,翠绿的植被和碧蓝的天空映衬出两条不同的绸带。翠绿的植物下深深掩盖着漫无边际的阴暗,这栋小木屋便坐落在这阴凉之中。
小女孩在碧蓝的天空下,融入到一片亮白之中。大自然交汇在一起,万物相互交融却又独立着。本无轻重差别之分,可一旦有了情感意识,有些存在总会显得有失偏颇,成为悲伤的源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