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小童要什么?百姓纷纷互相打听,平等?不是奇珍异宝,不是黄金白银?平等?要这个?
宣仁帝听到这个答案露出一抹深意的微笑,说道;“果然不同!平等?好啊!朕许你!”
小清明慌忙答道:“不,陛下,小童要的是整个武士部族的平等!”小清明说完叩首在地大声道:“请求陛下撤除武士部族贱民身份,脱去贱籍,编入民籍与大颂百姓同为民。”徐公公闻言立刻制止喝道:“大胆!”
宣仁帝却挥手示意不准叱呵,反而越发温和的问道:“你要整个西凉武士部族的平等?就凭几个灯谜?你可知道你要的赏赐不是几个灯谜可以许的。”
小清明心中紧张,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怎么觉得这面具也越发闷人来了,郑广在露台下已经惊呆了,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郑广顿时蹲在地上抱头叹气。
好容易小清明才稳住心神,大胆道:“是!陛下!我要陛下给我西凉整个武士部族平等,不是因为几个灯谜,而是因为陛下守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是天子,是君子,我凭的是这个。”
宣仁帝不恼反笑道:“能说会道,朕若不许,便不是天子,不君子了么?”
小清明道:“不,陛下仍是!”接着鼓足了勇气大胆道:“若陛下不许,今日之事将来就是坊间谈资,于陛下圣明不利,陛下若恼将我一杀了之,可也堵不住悠悠之口,会说陛下如此和一个小童较劲......未免狭隘,不大度,也算不得宽仁!”
一席话说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露台上的小内官已经腿软,心道:我的老天爷,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他是真是不怕死!
徐公公见宣仁帝脸色平静,并不一点怒色,心中忐忑难安,心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子,还是个小疯子!
小清明见宣仁帝久久不言,反而越发镇静,又道:“陛下,我西凉武士部族之人恩怨分明,谁对我们好我们终身铭记,陛下若许我们平等,纳入大颂民籍,我们必定为大颂效力,生生世世绝不反悔!陛下仁德,细细想来,陛下如此恩待我们,既笼络了西凉民心,将来也可为大颂所用!于陛下也不是坏事!”
宣仁帝微微眯着眼,这些话如此耳熟似乎哪里听过,哦,对了,朝堂上!有一个面孔闪现在宣仁帝的眼前,看着满街的人和满街璀璨明亮的花灯,宫中的烟花此时炸出一朵来,华光熠熠,流光溢彩,似繁星点点似火焰消融,宣仁帝看了看小清明的走马灯,蜡烛已经烧完灯也灭了,上面的诸葛孔明似笑非笑,神情淡然。
宣仁帝将走马灯从宣德楼抛至露台,眼中也早没有了刚才的欢喜,冷漠的看着那灯从楼下正滚落在小清明跟前,灯的一角已经摔坏,小清明定定的看着走马灯等待宣仁帝的判决,许久又不知从哪里炸出一朵烟花,霹雳哗啦一声金光耀眼,天女散花般在黑夜里转瞬即逝,绽放又消融。
宣仁帝道:“朕,特赦西凉武士部族纳入民籍,脱去贱民身份,撤去贱籍,今日之后就是大颂子民!此事交由户部尚书夏敬之。”
小清明喜极而泣,心道:算圆了父亲的期望,卓尔哥哥,也算为你做了些什么!口中喊道:“陛下仁德!”百姓也跟着山呼起来,宣仁帝看着跪伏在地的众人,心里不知怎么涌上一种难以抵消的空洞,宣仁帝抬手道:“起来吧!”说罢觉得好似累极了,径直离开了宣德楼,徐公公喊道:“起驾回宫!”百姓又跪在地上山呼一阵。
郑广见宣仁帝离开,百姓也离开露台去了别处观灯,乐声又起歌舞又起,烛影纵横。恢复刚才的热闹景象。
隐匿在人群中的太王爷的小厮们和郑广一齐奔向露台,小厮们抬起醉死的王衍,郑广一把抱起几乎瘫倒的小清明,郑广忙将小清明的面具扯下,只见小清明面如傅粉,羊脂玉般的脸蛋儿出了层细汗,唇似红缨,星眸微转,波光潋滟。好似春雨迷蒙,灵山秀色,空水氤氲。
郑广看得几乎呆住,急忙回神扶起小清明,骂道:“你真是太大胆了!若是有失,你的小命就没了!”小厮们抬着王衍劝道:“广哥哥,回府再说,这衍哥哥醉的不省人事!太王爷在府中已经盛怒不止了,我们速速回府吧!”
郑广连声应道:“好好好!”一把抓着小清明提溜在背上,背起就走!
路上小厮不停的说太王爷在府中如何如何发怒,从未见过太王爷发过如此的脾气,王忠早已经跪在地上等等。郑广看了一眼身旁的醉死的王衍,叹气道:“衍儿过了这个劫,忠伯那里过不过的去呢?”
那小厮劝道:“广哥哥别担心,难不成还真能给自己的孙子打死么?发一发脾气,挨一顿打,就好了!”
郑广摇头道:“衍儿的身体,禁不起多大的打了,此番闯下如此大祸,忠伯非剥了他的皮!”说完又看了看另一旁的清明,气道:“还有你!胆子那样大!回去且看太王爷怎么收拾你!”接着十分懊恼颓丧道:“还有我,也跑不了!我就说我不来,我不来!我不凑这个热闹!守着太王爷多好,偏偏叫我来!这下好了!谁也跑不了!”
小清明十分内疚道:“对不起,广哥哥,我太冲动了,现在想想我……我……我也后怕!”
郑广颓丧道:“你也知道后怕!晚了,明朗!”郑广仰天长叹,这是什么事?头一次出门看灯闹元宵,就有这么大的事。时运不济!时运不济!
小厮见郑广一脸菜色宽慰道:“广哥哥别担心,卓尔哥回去就没有挨骂,太王爷还夸他呢!”
郑广摇头道:“那时候,这小子……”指着小清明,“这小子,还没去露台呢!”小厮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一路无话便回王府中去了。
宣仁帝自宣德楼回宫,路上问徐公公:“皇后,在做什么?”
徐公公笑道:“听那些个小宫女说,皇后娘娘请太后娘娘在御花园赏贡灯呢,孟婕妤,许美人也同在。陛下可要去看看?”
宣仁帝沉吟一声:“嗯!”仰头看着漆黑的天,时不时能看见飘过来的孔明灯,那里面燃烧着的是人的愿望,亮着人的期盼,宣仁帝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叹:“你说他们都求什么呢?升官发财?金玉良缘?平平安安?”元宵夜这样热闹,宫里张灯结彩,烟花不断,这样欢庆的日子,宣仁帝竟觉得越发悲凉,良久,宣仁帝扶额叹息,微不可闻:“父皇,母亲,我想你们了!”
徐公公纵使离的很近,也没有听见最后一句,只笑着答道:“陛下英明,左不过是这些了!皇后娘娘还说也要放灯呢,只是怕宫里的不许,不如就破例一回,陛下去了正好陪着皇后娘娘放盏灯,求个白头偕老,瓜瓞绵延!”
宣仁帝心头一热,挥去刚才的孤寂笑道:“你的话,朕爱听,赏你!”徐公公知道:“陛下要赏就赏让老奴永远陪着您!”
宣仁帝指着徐公公,笑道:“真是怪了,都不爱金银珍宝,权力富贵,有要平等的,还有要常伴君王的,都不是俗人呐!”
徐公公笑:“您打趣老奴,拿老奴和孩子比。”
宣仁帝哼笑道:“拿那个孩子与你比,朕还是抬举你了些!”
徐公公一愣,旋即笑道:“是!是!陛下说的是!”
这样打趣着,宣仁帝也消去了些愁闷,直奔御花园去了。只见到御花园这一路,周围花灯数千百种,极其新巧,无所不有!看得人是眼花缭乱。到了赏灯大殿前见还有以五色玉栅组成的五谷丰登四个大字。宣仁帝轻笑。
还未到御花园就听见里面其乐融融的欢笑声,宣仁帝心头一暖,探身走去,御花园湖中搭了一个大彩楼,彩楼的殿堂,梁栋,窗户间为涌壁,画出许多神话传说。湖中两边是龙凤喷水的灯山,蜿蜒如生光彩夺目,照的御花园通亮,令人几乎不能正视。
走进些,只见御花园的太清殿内设五色琉璃阁,飞龙百花,琉璃阁的窗间垂悬挂水晶帘,流苏宝带,交映璀灿。静乐太后端坐在中间,脸上也少有的温柔,皇后齐茹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个兔子灯观看舞蹈。琉璃和水晶折射着灯光,恍然在广寒宫清虚府。
许兰芷坐在下处,提着一盏莲花灯,婀娜多姿,琉璃的光映着她艳美的容颜,叫人意乱神迷。孟婉则不在琉璃阁内,而是坐在御花园的湖岸边上,放灯笑乐。宫内伶人在彩楼、灯山处演奏新曲,舞动裙摆,柔纱轻罗随风飞舞。
这场景好似宣仁帝闯入了瑶池仙境,徐公公正要禀告,宣仁帝制止住,悄声入内。最先发现宣仁帝还是皇后齐茹,见宣仁帝定定的看着如此景象,皇后急忙起身行礼道:“陛下到此,怎么……”宣仁帝上前扶起皇后齐茹说:“起来!”又对着已经跪下的许兰芷和孟婉说道:“你们也起来吧,不必拘束,今日随意些!”
静乐太后见宣仁帝到来,脸色一沉,冷漠不语。宣仁帝上前问安道:“母后,身体可大安了?多日不见,母后清瘦些了!”静乐太后冷笑道:“哀家的身体,皇帝心里不清楚么?多亏皇后,哀家大安了!”
宣仁帝睨了一眼旁边的孟婉和许兰芷,神色不改笑道:“皇后孝顺,是朕的福气,也是母后的福气!母后大安,朕也放心了。”静乐太后冷哼一声:“若不是托皇后的福气,哀家这病怕是还好不了呢!”接着就不再说话。
宣仁帝同皇后齐茹一起坐下,皇后笑道:“皇上,要陪我们一起赏灯闹元宵么?”宣仁帝温言道:“嗯,母后大安,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朕要陪陪你们!”
静乐太后冷笑道:“皇帝和皇后鹣鲽情深,当真叫人羡慕啊!”
不等宣仁帝答,许兰芷忙上前说道:“是呢,自进宫以来,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恩爱,也是臣妾们的福气!”
静乐太后冷冷睨了一眼说:“是么?你觉得是你的福气?可皇帝是皇帝,宫中女人多,难道不该雨露均沾考虑子嗣么?”
皇后闻言,低头不语。许兰芷见太后并不领情,讪讪笑道:“臣妾,愿皇后娘娘和皇上早日绵延子嗣,为皇家开枝散叶!”
宣仁帝笑道:“母后说的是!”静乐太后惊讶今日宣仁帝如此乖顺,不禁觉得没了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