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小院里的菜园都收拾好了,张自大赶紧站直了身子,抻了抻自己腰。“哎哟喂,我的老腰嗬!”张自大左右扭动着他的腰,始终感觉不得劲,只好捏紧拳头捶了捶,算是舒缓些了。
陈主任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瞧瞧,说了你是老头子吧!你这还不如我呢,我好歹五十多岁了,你看看,腰好、腿好。”说完,陈主任还炫耀地摆了摆腿,原地跳了几下。谁知道呢,菜地毕竟是菜地,高低起伏。陈主任落地的时候一个重心不稳,右脚脚踝踏空了,扭了一下。他整个人身子一歪,“哎哟”一声,往边上红薯地里栽了进去。
颜菲菲“呀”了一声,张自大也反应过来,两人赶紧上前扶一把。这陈主任栽进去的位置也是巧了,这刚浇了水,湿答答的一滩泥,全糊他身上了。张自大和颜菲菲赶紧一人一边把他掺了起来,陈主任这一身又腥又臭的,脚又疼得紧。只好一瘸一拐的,被俩人扶着慢慢挪到了一旁的小凳上。
“哈哈哈……瞧瞧您这一身嗬!”张自大笑道,“老陈,别怪我落井下石哈,您这腰好腿好的,好像也不咋地嘛。别人那是阴沟里翻船,你这是红薯地里翻身啊!哈哈哈哈……”
“你有没有点人性啊?”陈主任伸了伸腿,咬着牙弯腰把鞋脱了,他那脚踝红红的,好像还有些浮肿的样子。“瞧瞧,都这样了。哎哟喂,好像腰也抻着了。你看我都这样了,你还知道自己是落井下石啊?”
颜菲菲赶紧从办公室里找来了跌打酒,弯下腰去,说:“老陈啊,您这也一年一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跟张自大一般疯?伸腿,我给你擦擦。”
“不用不用,缓缓就行。”陈主任一手扶着腰,慢慢地扭了扭脚踝,说道:“我缓缓就行,没事儿,这点儿小磕小碰的不用擦药。”说完,他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但是似乎是扭动的过程中还挺疼的,陈主任眉头还是拧成了一团。
“您这就属于死鸭子嘴硬。”颜菲菲把药酒往陈主任手里一塞,站起身说:“打算就这么生扛着是吧?您就是拉不下面儿,一会儿我们撤了,留您自个儿,我保准您第一时间擦药。这疼就疼,不行就说嘛,它又不是炸药包,您又不是革命烈士,何必生扛着呢?”
“看破不说破啊!”张自大在一旁嘀咕道。
“嘿!你个鳖孙儿。”陈主任来气了,瞪了张自大一眼,脸一黑,对他们俩说:“你们没啥事儿了赶紧回去。教材不用准备了是怎么的?看你们这,大老远的还跑回来,瞎耽误工夫,赶紧走,赶紧走。我脚疼,不送了。”
“得嘞。”颜菲菲走到一旁换了鞋,对张自大说:“赶紧把你脚底下泥巴抠抠,弄完走了,早餐都还没吃两口呢就赶过来了。咱赶紧撤,给主任自我发挥的空间。那个麦当劳约不约?”
张自大一边用刷子刷着自己的鞋底,一边招呼陈主任道:“主任啊,麦当劳要不要给您带一份?给您恢复满满元气哦!”
“不用,我不吃那玩意儿。”陈主任摇了摇头。
“哎,你这不是要往年轻人的路线走吗?”张自大说,“看没看电影啊,可乐、汉堡、薯条,标配三大件啊!”
陈主任把眼睛扶了扶,瞪着张自大说:“我心是要往年轻人的路线走,但是我这高血压的,不知道医生交代不能吃这些高热量的东西吗?你小子,存心找茬是不是?”
“不不不,我跟您讲,这个问题它不在于医生怎么讲,在于您自己怎么想。”张自大往后退了一步,故意打趣道,“您想,这网上多少人,明知道鲱鱼罐头臭得要死,他非要自己作死去尝尝的?对吧,所以您别犹豫了,可乐、汉堡、薯条搞起来,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你小子!”陈主任抓起鞋子就想抽张自大,“你个没安好心的鳖孙儿,想弄死我,你好趁机谋朝篡位是吧?”
张自大往后一闪,拉起颜菲菲就跑,边跑还边贱兮兮的笑着。要不是他跑得快,不!要不是陈主任现在不方便,他手里的鞋子肯定就朝张自大扔过去了。
拉着颜菲菲上了车,张自大往前一指,“麦当劳走起!”这回换颜菲菲开车,两人一大早的根本就没吃多少早餐,再加上在小院里一通忙活,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卡路里。此时一想到麦当劳,肚子就忍不住“咕咕……”地叫唤起来。
幸好,麦当劳离他们并不远,拐几条街就到了。颜菲菲把车靠在路边挺好,刚熄了火,抓起包就往麦当劳里走。要不是看陈主任一个人打理院子太辛苦,她早就过来大快朵颐了。
刚走进麦当劳呢,幸亏没人排队。颜菲菲走到点餐桌前,低着头在包里翻着钱包,头也没抬地说:“你好,麻烦给我一个奥尔良烤鸡腿堡套餐!张自大你要什么自己点。”
那个服务员面带微笑地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这里没有奥尔良烤鸡腿堡套餐,您看看是不是更换成其它餐品呢?”
颜菲菲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是麦当劳没错啊,她以为对方没听清,减缓了语速,说:“我要一份奥尔良烤鸡腿堡套餐,然后我朋友他再点点别的,谢谢。”
那个服务员脸色有些尴尬,她还是笑了笑,耐心地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真没有,要不您换成我们的板烧鸡腿堡?”她故意把“我们的”三个字加重了一点儿。
可惜,颜菲菲不知道是不是饿傻了,她完全没有抓住对方的点,而是摇了摇头,一脸正经地说:“不用。我吃习惯了,就喜欢奥尔良烤鸡腿堡。你们麦当劳不是全世界连锁,哪儿都一样吗?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没了呢?”
“你点的奥尔良烤鸡腿堡是肯德基的啊!天才。”张自大跟在后面进来了,他把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禁翻了个白眼,赶紧低声提醒道。而一旁的那个服务员明显也听到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点头朝张自大报以感谢。
为了不让颜菲菲继续闹笑话,张自大赶紧点了两份板烧鸡腿堡套餐,然后把颜菲菲连拖带拽的带到了一旁坐下。他看着那个服务员,转过身和其他的同事暗暗说着什么,几个人捂着嘴笑作一团,再看看颜菲菲完全不顾自己女神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就是“啊呜”,张自大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喝了一口可乐,咂巴了几下嘴唇,对颜菲菲说:“哎,你感觉咱们那小院儿怎么样?”
“挺好的啊,环境不错,就是蚊子稍微多了点儿。”颜菲菲看了张自大一眼,反问道,“你干嘛,不会是想要跳槽吧?”
“想什么呢?”张自大身子往后一靠,撇了撇嘴说:“我像是那种撇下队友自己单飞的人吗?你是不知道,自从经历过上次城区小学之后,我想明白了。”
颜菲菲知道张自大又准备要长篇大论瞎咧咧了,顿时来了兴致。她把眼前的薯条、可乐都归置归置,准备好看戏的姿势,问道:“思想家,您这回又想明白了什么?”
张自大撇了撇窗外,又看了看颜菲菲,下巴努了努,说:“这我们啊,就好比是这根薯条。这人生呢,好比是后厨里那一锅热油。这辈子早晚都得在那油锅里头煎熬一阵子,有的薯条,它撑不住,断了。有的薯条呢,你看,这么长都能够挺过来,而且还坚挺着!”说着,他从一堆薯条中间抽出了一根最长的拿在手里。可能是因为刚炸好,薯条软趴趴地垂了下来。张自大那番“坚挺”的理论瞬间打脸。
颜菲菲险些笑出来,但是她赶紧忍住了,“您继续,继续。”
张自大点了点头,干脆把那根薯条倒过来,直接垂着拎起来说:“做薯条,就要做这种,经历过油炸,还能保持自己骄傲的态度,就是不断,就是要做最长的那根。就好比我们俩,你看,城区小学不留我们是他们庙太小了。在这小院里啊,我们就要做人中翘楚,做那根最长的薯条。”
“哟,没看出来啊!”颜菲菲点了点头说:“受什么打击了,今儿个这么正能量啊?赶紧说说,是什么给你的动力?”
“还能有啥,就是刚刚在拔草的时候想到的呗。”张自大把手里那根“人中翘楚”塞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看,杂草都是没用的,就算草籽再怎么努力向上,早晚都会被拔掉的。只有旁边的红薯,就算它长得再怎么焉巴,它也是有用的,你还会主动给它施肥。虽然吧,符老师是海归,老陈和张姐是老资历,但是咱俩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毕业吧?我觉得咱俩早晚会变成这根薯条的……哎,我薯条呢?”
颜菲菲笑了,她望着张自大说:“行啊,您这一天天的,在老陈的熏陶下,这觉悟挺高啊!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颜菲菲一脸认真地盯着张自大,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说得也挺对的。
张自大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道:“你知道吗,你这大手一挥,成赛车手了。我粗略地算了一下,每个月的用车开销,再加上房租水电,加上伙食日用,咱俩就快‘月光’了。还有呢,说好的攒钱换空调呢?客厅的空调还瘫在那儿呢。”
“对哦!”颜菲菲这才想起还有个大家伙什没换呢,这下想哭的心都有了。再想想,她好像前几天还在淘宝下单了两套衣服、一套护肤品,下个月的花呗……天哪,这回真的要“月光”了!这下还怎么做薯条,穷得都快连薯条都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