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裳对宇长风说,顾少君天纵之资,一生从无敌手,更开创了“精细控制流”的道武路数,独树一帜。
宇长风正想问什么是“精细控制流”,夏红裳却自顾自说下去。
她说她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车从文。
”宇长风,你知道车从文不?”
宇长风摇摇头:“不知道!”
夏红裳悠悠说:“顾少军创立了星月派,在八十岁那年收了十三岁的车从文为徒,但车从文被认为是一个智愚,学什么都特别慢,直到三十岁才认全一千个字,感悟天魂什么的,更无从谈起。同门外人都嘲笑他,很多人对顾老爷子晚节不保甚为可惜。”
“但即使这样,车从文一直按师父的教导去练习,一遍一遍,到近六十岁那年,他终于抓住了第一个字的魂,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成为星月派第三任派主,也跻身天下十大宗师。”
夏红裳拍拍手起身说:“怎么样,宇长风,故事讲完了,有没有信心?”
宇长风说:“你这也太简略了吧!”
夏红裳挠挠头道:“我记性不好,不会讲故事。”
“张大哥说你记性挺好来着。”宇长风不相信。
夏红裳脸一红,“好了,接下来,我再给你演示演示什么叫江山一片红。”
说着,她突然跃起,身形快速闪动,口里不停得喝出“兵”“起”““去”“剑”“拳”“力”等词语。宇长风只见上下左右一片红影闪动,然后空气中爆起一阵阵闷响,周围的地面河水树木沙石被气劲击得破碎,到处乱飞。
宇长风心下骇然,这是人么,原来真正的高人可不是武道拳馆里那些只会蛮力的家伙,夏红裳说一个打八个是真的。
“归”夏红裳一声喝起,身形立刻归一,俏生生地又站在宇长风身边。
她拍了拍长大嘴巴的宇长风的肩膀翘嘴说:“为师我刚才使出一分功力,你看厉不厉害,要不要跟为师学习。”
宇长风眼冒星星,拉着夏红裳的衣服说:“快教我!”
“叫师父!”夏红裳一本正经地说到。
宇长风不干了,他确实想学但不想叫夏红裳师父,师门传承的没良心师父,宇长风再也不想被抛弃,虽然他都不记得了。
他眼珠骨碌一转:“叫师父不是不可能,但怎么保证你一定会教,万一教不会我,我怎么办?总不能再拜别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娘,我可是听说过的!”
夏红裳想打他,可想想师门一贯随缘的教授方式,不由得踟蹰起来。
“也好,先来看看你的天赋差到什么地步。”夏红裳想了想还是说到。
”怎么做?”宇长风问。
“别急”夏红裳从腰间衣裳内取下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宇长风,说:“先认认字!”
宇长风接过书闻到一股汗味,他说:“你都不换洗的?出门连个包袱都不带。”
夏红裳尴尬一笑:“这不是为师以为,虎躯一震你就乖乖跟我回山去吗?”
宇长风也不去管她,看那书封面写着千字文,打开一看不就是学堂的识字本吗?他疑惑地看着夏红裳。
夏红裳坐下来解释道锆天的道武就是以识字为基础。
天地间充满气,气是道术武术的根本,感受气运化气使用气的过程叫练气,过程中用的方法叫功法,功法是各门派家族的不传之密。而练气必须要有魂力,借助魂力才能感受气运化气和使用气。
一个人想要有魂力,首先必须认识字,然后在字魂海中抓住这个字的字魂并吸收,吸收到字魂就有魂力了。
“所以,”夏红裳总结到,“不读书识字就会落后挨打。
宇长风听得稀里糊涂的,他问什么是字魂海?为什么锆天会有这么一个玩意?
夏红裳说是师父告诉她的,她其实也不明白。她接着说,字魂海存在这个宇宙中,而字就在字魂海中,每当一个字被点亮就会产生巨大的魂力,第一点亮字的人就能收割那个字初始巨大的魂力。
一个字魂分五相:形、音、义、性、源。每搞通一相就点亮一相,产生相对应的魂力,其中形义魂力最大,源次之,音和性最小。一个字魂被收割以后还会慢慢产生,用得越多产生的速度越快,但宇宙有三千大世界,锆天只是其一。
夏红裳停下讲述,跳下石头她蹲在地上,挥手一拍,地面一阵振动。宇长风好奇地看着夏红裳,只见夏红裳移开手掌,原来的地方变成一片沙粒。夏红裳在上面用手指写了个“鸟”字问宇长风认得么。
宇长风说鸟字,夏红裳说对,“你小时候学过它对不对?它的意思你也明白,它的性是名词,读音你也知道,它的源可能你就不知道了。”夏红裳说着,画了一个线条勾勒的鸟字,说这不是最早的源,更早的还没有被点亮。还有,她接着说鸟字这个读音,是官音,其实跟锆天各地方言不一样的。
宇长风点点头
夏红裳又接着说,每个字字魂一旦产生,就会被所有能沟通字魂海的生灵知道,因此被收割的字魂生长速度不及收割速度。历经无数年,虽然点亮了万个字,但感应吸收字魂不是那么容易,毕竟有几千亿生灵时时盯着。
能产生魂力的还有组词,四字凑语等,但魂力会小很多。
宇长风听得迷迷糊糊,他插话道:“字是怎么来的?”
夏红裳跳回石头与宇长风并肩坐着才接着说:“问得好!相传宇宙有三千大世界,每个世界都有所不同,各有生灵文字。锆天原来也有自己的文字,当然是没有字魂一说的。后来古神们与敌人大战,又互相征战,有些天神被打落到各个世界,还有些撞破天幕逃到凡间,他们带来了现在这套文字。锆天也是一样,这些神灵给锆天带来巨大的灾难同时也给锆天带来了道武神术。后来,在锆天的神灵们互相残杀和被锆天道武高手联合绞杀下陨落殆尽。
神灵们对蚁民能杀害神,深感震惊与羞怒,他们再次组队杀入锆天,把所有道武摧毁,习道武之人杀死。但这样还是留下不少记录,后来者通过发掘遗迹、古籍和传说又慢慢找到了学习道武的方法。
就这样,在一次次反复中锆天道武灭绝又兴起至今,在后来神们与锆天达成谅解协议,神在锆天传道或传教,锆天服从神的引导学习道武并永远不得反抗,而神不干涉俗世。
为了不再次灭绝,锆天开始大规模教授这些字,原本锆天的文字就慢慢灭绝了。”
夏红裳一气把字的来源说了一遍。
宇长风又问:“那字魂海的字是哪来的?”
夏红裳说传说是始神创造的包括字魂海也是始神创造的。
宇长风又问到底有多少个字被完全点亮。
夏红裳说:“被点亮的大概有一万多吧!完全点亮的约么几百个,毕竟有三千个世界呢,都通字魂海,用人数堆都堆出来了字形字义字性字音,很多没被完全点亮的都是源找不到。”
宇长风又问:“你能沟通几个?”
夏红裳绕绕头:“一千多个。”
宇长风晃晃手中的书,夏红裳点点头。
宇长风说那你不是很差?
夏红裳说不是这样的,字魂恢复魂力是靠字用得多,一般来说,那一千多个字用的最多恢复最快,也最好沟通,当然抢的人也多。
宇长风点点头又问:“收到魂力又该如何?”
夏红裳说收到魂力后累计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魂感,具体的方法各有窍门但万变不离其宗,等一会才说。
如果魂感到气了,有两种炼化方式,一种是牵魂引气入体。一种是融魂入气。
宇长风问哪种好。
夏红裳说各有优缺点。
牵魂引气入体好处是释放速度快,力量可以高度集中,不浪费魂力,强身健体容易练。缺点气量是与魂力容器的大小和强度相关,毁灭性和打击范围不大。
融魂入气则是大范围打击能力强,不用随时补气,配合功法可以使出威力巨大的招式。缺点是需要的功法非常高级,施法速度稍慢,需要消耗较多魂力。
宇长风问:“你是哪种?”
夏红裳说是第一种,也兼学了第二种一点点。她说大部分人都这样,只有极有天赋和运气以及个人喜欢的才专门学第二种。那些大门大派专门有人精攻第二种,是好团战,混战。
不管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要消耗魂力来炼化气和使用气,这里面就是功法,好的功法能消耗更少的魂力造出更强大的招数。
宇长风问:“你学的功法好不好?”
夏红裳说:”好,怎么不好,没看为师这么没天赋的也能这么厉害!”
宇长风又问怎么学。
夏红裳先教宇长风一套呼吸法门和清空神思的窍门。然夏红裳说,首先拿那本识字书翻开看,放空心思,凝神静气在识海里把一个字五相都刻进去,没有五相也没关系放空就好。如果那字定住不动并放出光芒,就说明沟通了字魂海,这个字魂的魂力就可以收割了。
宇长风又问如何收割,夏红裳说自动收割,字没光了就是魂力被收割殆尽,词也一样,四字语也一样,不过第二种魂力太弱不值当,四字语还可以,差不多等于半个字的魂力,就看收的快不快。
收下下来的魂力在一团浓白雾,在识海里旋转,当魂力也来越多时白雾就越大,就要旋转的更快把白雾压成水珠,水珠越来越大时就要压成玉珠,玉珠之后没人知道那是神马玩意,听说是光珠。
夏红裳说到这里,让宇长风先沟通字魂海。
宇长风翻开书本,静下心来逐字看起,人口手,大小多少,日月水火……
夏红裳则在一边也静静寻字沟通,好收割魂力。她早已不一样,她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明明暗暗的许多字,她同时可以收割十来个字,每个字其实只有一瞬间闪光,有些快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收没收。有些人喜欢不常用字,以为抢的人少,但是这样想的人很多的,这些字魂力生长又慢。有些世界,他们把生僻字强令普通大众当口头禅,但把它变成常用字也一样会被所有世界知道,只不过又多了些常用字。
每个人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方法,夏红裳用最适合自己的,效率也不错很快她很把千多个字轮了几遍搜够了魂力。她运转功法感应周边的气并将气以某种法则导引入体,良久,她收满气并运化成丹然后再次补充魂力。
当她挣开眼睛时,宇长风正在那里又唉声叹气又握拳捶打又仰头长啸的,似乎无法沟通。
夏红裳没去管他,有些人一下就沟通完了认得的字,有些人一辈子都沟通不了几个字,但是但不管怎么说沟通了下次就会轻车熟路找到这个字。
人还是要有点天赋和运气的,要不天底下尽是道武中人了。
不知不觉,月以偏斜,秋天的夜是那么寒凉,宇长风毫无所得又冻得发抖,急着在那里发狂,他朝夏红裳怪叫到:“我不认你师父,你就故意整我?”
夏红裳怒到:“你这个没毅力的家伙,我口水白流了!”
宇长风哀叹一下,倒在石头上,又一屁股坐起来。硌人!
夏红裳说那里是那么容易,她第一次抓住一个字花了整整两年时间。
宇长风听到两年不由哀叹道:“你要两年,我不得要二十年!”
夏红裳说:“车从文坚持不懈花了四十多年才抓到一个字。”
宇长风就更绝望了,“四十多年,仙子都生下仙孙了。”他郁闷地大喊。
一阵秋夜的风卷过几朵花落在河面上,夏红裳犹疑地看着宇长风,“你急什么?道武一途怎么能一蹴而就!”她说。
“你懂个屁!”宇长风没好气地说。
“你口中仙子的,是不是叶秋宜?”
“要你管!”
“你喜欢她!”
“才没有!”
“你脸红了。”
“你才脸红!”
“我白里透红!”
“红里透白才真!”
“你为了她才下决心修炼,是不是?”
“胡扯,我是,我是被打怕了才要修炼。”
“不是为了她?”
“我才不像你!”
“像我什么?”
“你喜欢张大哥!”
”嗯,我是喜欢他!够豪气!”
“啊,我,我没话说了。”
“不说就开始练习!”
漫长的夜呀,多少人无心睡眠中。
天澜崔府。崔智如与昆越隔桌相对而坐。
“红瓷马,跟项立峰送给司徒赫的一样,但是补过的!叶秋宜什么心思?”昆越反复琢磨。
“她为什么特意送一个补过的瓷马?”
“她在暗示什么?”
“如果她暗示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梅大人不插手此事,还是梅大人不知道此事而叶秋宜知道但香海山想置身事外?”
“黄自海称病不受司徒赫请帖,宇长风受袭在前,巡捕厅压下此事,意味着司徒赫的暗线擅自行动,破坏了他的布置,他要改变计划?他留下根本就不是应项立峰之约,而是……”
昆越想到这里,一切豁然开朗,螳螂捕禅,黄雀在后。一阵寒气从背后升起,双方或者还有金正汇都要化骨帮死,但化骨帮最大奥援项立峰却无动于衷,原来对方早就抛出化骨帮这个最大诱饵,引诱自己上钩。一切都是要做掉自己呀!
这是金天翼与温邵两人达成妥协,掐死梅傲雪大人的爪子也就是自己,而梅大人还不知道此事。可叶秋宜为何知道,还特意送个玩意来警示计划有缺陷。
还是仅仅碰巧。
他看了崔智如一眼,计划中,崔欣然必须要任右城卫以后才能动手,总教习是没有权利调兵的,而且鱼龙帮必须与化骨帮先冲突,这样崔欣然才能调动巡捕厅和城丁营。
原来还以为,项立峰买好崔家,原来人家早知道化骨帮保不得,藏有后手。
崔智如看着脸色明暗不变得昆越,他不明白都到这个时候了,昆越为何变得犹豫。
另一边,城主府。项立峰大马金刀坐再椅子上,他小儿子项凉龙立在父亲旁,项立峰战军出身转文职,一直都无升迁,后来攀上邵东流随邵东流而上位。城主一职其实已经坐七年,包括四年代任。他在天澜城风评其实不好,安插亲信,勾结化骨帮,虽个人没有直接残害城民,但因其家破的不少。
邵东流因为他每年输送大量钱银而对此视而不见。但邵东流也没有刻意提拔他,他心底是有不满的。
因此,他多方投石问路。推崔欣然压崔智如卖好崔家嫡系也是;与昆越合作,哪怕卖了化骨帮也是,但他自己没想到昆越暗中借化骨帮对付自己想拉金天翼与邵东流直接开干;后来与司徒赫合作也是。总之,这是个想往上爬而不择主的人,谁给骨头听谁的。
项立峰一张国字脸,样貌英武,身材雄壮。此刻,他正看着项凉龙转给他的密信。
他静静看完密信,也不动作密信化作飞灰飘舞起来。
“大人!”项凉龙躬身道,他挂着机要职,类似于保密部门的主官。
“慎言,”项立峰念着小儿子的字道:“我写一封信,你天一亮就送给香海山叶道家。”
“是,大人!”项凉龙肃声道。
项立峰不在说话,走到书桌前埋头刷刷刷写起来。
一会儿写好交于儿子,项凉龙接过问还有何安排?项立峰挥挥手,项凉龙退下而去。
项立峰心中愤恨交加,他万万没想到崔家竟然勾结昆越对付他。而昆越竟然背叛了金天翼投靠梅傲雪,项立峰可以投靠邵温金三家之一也可以左右摇摆,但他绝不会选择道院,就算选择道院也绝不会选择梅傲雪那个女疯子。
昆越投了梅傲雪,那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但是崔家不可能投向梅傲雪,投向金天翼差不多,难道是崔智如的心思还是崔欣然的?
想必是崔智如。金天翼给崔家许诺崔欣然的任命,条件是崔家投靠他和拉拢或摧毁化骨帮扳倒自己。而崔智如知道崔欣然任命一下,自己继任天澜城城主化为梦中泡影,因此和昆越搞在一起。昆越明着奉金天翼命令与崔欣然合作,暗地里勾搭崔智如执行梅傲雪的计划。这也说明崔家被崔智如与昆越蒙骗。
但说不通呀?没必要杀死自己,除非要嫁祸崔欣然,但即使嫁祸崔欣然,一个投靠道院的崔智如也就完了,崔智如不会那么傻!除非有人与梅傲雪合作!
项立峰一下子惊起,原来自己和昆越都是饵,邵东流使得好大手段。崔智如投了邵东流,崔家两边下注端的是好手段。崔智如如掌天澜城,邵东流一样安享其成,化骨帮没了还有碎骨帮,城主没了才是没了。金天翼给的条件不够,崔家是牺牲崔欣然呀!可笑温致远,一心念念阻止梅傲雪伸手,却不知人家早就伸手了。
这一想,项立峰只觉得惊怒交加,神情激动之下一掌拍下,整个座椅碎成粉末压进地砖里还不带声音粉尘。
不过还是有人感觉到了振动,左城卫李易封在门外道:“大人”
“寸进,快进来!”项立峰喊着李易封的字。
一个三十几岁英武的卫官推门走入。
他身着兵甲,双目炯炯有神,身形英挺。按理左城卫从盟律来说不属于城主直管而是听命于城卫长,但天澜城城卫长皮休年老而胆小,早已被项立峰架空,而李易封是项立峰提拔上来的。他主管城府守,本不需要他亲自守着项立峰,但非常时期他就日日守卫项立峰左右。
李易封进门朝项立峰行了个军礼,项立峰赶紧过去拉住他说:“寸进,不必多礼,最近辛苦你了!”
李易封单膝跪下声音洪亮回答:“这是属下职责,不敢忘!”
项立峰拉起李易封说道:“寸进不必如此!你我情同父子,不必见外!”
接着他为难地说:“我有一事……”
李易封立刻正色道:“但凭大人吩咐!”
项立峰看着李易封,见他目光坚定注视自己,不由呵呵一笑道:“好好好!你附耳过来。”
李易封倾头过去,项立峰对齐耳语一番。末了,李易封神色严肃走出城主府大厅。
院子外,一夜秋风花满地,月光如水水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