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淅淅沥沥的,雨就没见着停,大公子每天就穿着他的雨披来回走着,这次来,她又没关窗,窗户虚掩着。
他看过去,她抱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的读,那认真的样子,他很喜欢,几乎想要等她读完再过去。
今天他带了一支小花来,从他自己的花园中选来的,为此,他还特意带了个巴掌大的花瓶一起来。
他把花插好,摆正,一点声音都没有,然后就让到一边看她读书,专心致志地做事的时候突然被吓到,怕是要大嚷大叫的。
于是,他就这样很无礼地在偷窥的欲望和正人君子的气度之间挣扎,后来终于还是认认真真的像往常一样靠着墙壁等。
大约等了两三刻钟,突然听到屋里一声细碎的叹息,似是舒展筋骨似的娇吟,紧接着是一声讶异的疑问:“这花是哪儿来的?”
说着,她站起身来,秉烛走到窗前来看那花瓶,才到窗边她就看见了仍然像个正人君子似的靠在那里的他。
“你又来了?”她只是疑问,不喜不嗔。
“三小姐好。”他转过身来,认真的见礼,她也还礼。
“连日阴雨,我想三小姐应该不方便出去走走,就送了这支花来赏玩。只是未免不便,过会儿我还得带走。”看着她惊喜的神情,还有那害羞的样子,他承认他恍惚了双眼的视线,只能看见她一个。
不是灯色,不是花色,是他所见的一种绝色。
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他自己是个废物,默默地转过身去。
这一天到晚对自己说过的话,让自己要克制的那些念头明明都已经重铸工事,可是来了这里,一切就都土崩瓦解了。
或许有朝一日他该考虑去工部转转,好重铸心防。
正在这时一杯茶递到身侧,因为他站的远,她值得伸着小手遥遥的递过来,发现他感觉到了又把茶杯重新放在窗台上。
杯子还是那个墨玉斗,茶还是“雀金边”。
在茶香氤氲里,他看见她又转身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是两碟子点心,数儿都对,没动过。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等他!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黄灵川心中是狂喜的,他不禁有了点儿想逗逗她的心思,可是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只轻轻的说:“多谢。”
她也轻声答应着:“不客气。”于是,她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打开了一本新的书,坐在书桌那里描描画画的。
他也偶尔抬头瞧瞧她,拈一口点心,再给自己添一点茶,等她好像忙活完了才主动开口:“今天我跟家里说我好些了,父亲怕是要找我说话,我得走了。”
三小姐轻轻起身,过来行礼送他。
他没再说话,三小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先是送茶壶一趟,送点心一趟,到最后一个杯子……
黄灵川握着杯子不看她,她自然也拿不到。当然,三小姐也不知道黄灵川心里此时酸的不行,毕竟,他说走,她就这样积极么?
刚刚的招待……
难道也是他自己多思了么?
“我明天就要去衙门了……可能就不会来了。”他握着杯子,缓缓的说。
宁静片刻,三小姐开口回答说:“你专心做事,我自己可以。”
这话说的中肯,黄灵川却更加怒火中烧,真是没有他也是一样么?
杯子放在窗台上,声音也只是一点点重了,她还是感觉到了,又有了一点惧意,黄灵川当然感觉到了,急急忙忙的解释:“抱歉抱歉,我动作重了。”
三小姐摇摇头,收起来杯子握在手里,只有那么一刹那有温暖的错觉,继而是一片冰凉。
她又再看了那花瓶一眼,低头问:“这花可有名字?”
“这花……哦,这花是外邦进贡的,我也不知道,若是我问到了,再告诉你。”他几乎脱口而出地把这名字告诉她,可是他忍住了,不仅仅是他还想跟她留下一个聊天的话题,而是现在她不知道会更好,方才她应该是在画这个花的图样,知道的太多,会惹祸的。
“也不妨事,我就随便一问。”三小姐自然听出来了他的话锋转折,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
两个人终于还是如常一般话别,看她把窗子关好,听她把窗子拴好。
留下的收拾屋子,走了的去应付亲爹。
次日傍晚天又阴了起来,云黑的像个锅底,灿儿说厨下的都在收拾东西,三小姐特意嘱咐灿儿喝了乳茶早点儿歇歇,三小姐则说往后要做当家主母的,不能总怕,若是不行,就去叫她。
灿儿不知道的是,因为知道今天大公子不会来,三小姐笃定了要自己熬过这场大雷雨。
还没收拾好要休息,灿儿带了一个小丫头进来了:“三小姐,咱们大少爷院里的丫鬟来给你送东西了。”
这个大少爷听得她一惊,看看这丫鬟的服饰才知道是自家大哥叫人来的,也就坐好了听那个丫鬟说话。
“大少爷说因连日下雨,雷霆大作,圣上连朝会都免了,他要兼顾兄弟们读书上进,怕家中的小姐们无趣,都备了礼物。大少爷叫三小姐送个物件来玩儿,说是叫叫雨霖铃。”这丫鬟说的分明,一板一眼的,倒是像大哥哥的徒弟,也只好谢过她说:“好,替我谢谢大哥哥,我这儿有祖母新送来的许多好茶,你带些回去。”
让灿儿给拿了大半包雀金边,又赏了丫鬟一个银戒指做赏,打发去了。
盒子放在一边儿她没去看,只因为今天是她历劫的日子。
话本子里说,妖魔是邪门歪道,经了雷劫才能升天,她心知自己不能一直跨不过这道坎……
她怕雷,是她变成一个真正的嫡女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