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这天晚上嫡母派亲信来送了衣裳首饰,都是前几天就定下的,怕她们姐妹胡闹弄脏了才头天晚上送过来,又叮嘱着玲珑明天给好好打扮着,不要太过了。林林总总嘱咐了一大车。
等这些人走了灿儿一边给三小姐铺床一边抱怨:“咱们小姐向来是知道规矩的,做什么这样三宣五令的!”
去收衣裳的玲珑听了当时就噤了灿儿的声低声说着:“还不快少说些!人家妈妈左一遍右一遍的是替谁说的?又是为了谁?若是这样为我们小姐,你这个贴身的丫头都要抱怨,人家传出去了,是小姐不能力行约束下面的抱怨,还是说小姐不识好歹,主母该怎么想?大家都是养在主母膝下的姑娘,前几天夫人还为了二姑爷要纳妾收小的去讲道理,那二小姐可也不是主母亲生的,往后咱们姑娘嫁了就不用娘家了么?你啊!”
这段话说的,倒是让三小姐突然就醒过神儿来了,还真是这个理儿。若往后还想在这个家里好好的,主母确实要放在心上小心培护的。她也放了话,让灿儿多跟玲珑学着,也嘱咐玲珑往后要多提点她,玲珑拉了拉灿儿一块说:“谁都知道跟着小姐的就是这辈子都跟着小姐,小姐过得快活我们才有好日子过。”
灿儿也当即表示以后会好好学,不给小姐惹祸,主仆在一起说着笑着闹成了一团,声音确实是大了,外面院里有上夜的婆子喊着姑娘们老实些,赶紧伺候小姐睡下,明儿一早还要出门呢。
三小姐以明天带玲珑出去为由叫灿儿守夜,因为她觉得今晚他会来,想他,想跟他说话。
她虚掩着窗子等着,等着等着就想起来关窗子,要是到了深夜他还不来,她就直接睡下。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他,只以为是他很忙,却不知道她一方手帕让他若有时间就早来,若忙了,哪怕来看看也不叫她了。
明天是会亲家的日子,太妃叫了大孙子来吃饭说话,回忆过往不胜唏嘘,等从祖母那里出来月亮都上中天了。
他也就没再去,数日不见甚是思念,不过明天就能光明正大的见她了,说来也十分雀跃。
早上出门时候听嫡母那里嘱咐好好照顾两位小姐,既然姨娘病了,赶紧请大夫给诊治,不要延误,三小姐才知道家里那位不省心的姨娘病了,因为这两天的事多,也没再见过五小姐,家里能主事的女主人都走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自在些。
三抬轿子从府里出来,三小姐还挺留恋地揭起窗帘看了一眼府门,乌木匾额上面描金大字写着黎府二字,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三小姐看着这两个字突然觉得自己理他越来越远,像是回不来了似的。
心中突然多了这一重心事,也觉得闷了许多。
走了七八条街才到了王府,长乐王府就在宫门边儿上,坐北朝南的宅向,早有王府后宅行走的有位宦官在门口迎候,这是宫里迎诰命夫人的旧礼,这是她印象里祖母第一次进出公侯世家的门庭,她们走的是东首门,中庭大门不逢婚丧嫁娶迎接圣旨这样的大事是不开的。
穿过前院往后院走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有王府的下人,也有远远避讳的客卿,多说无益都是各走各的路,三小姐也明白,既然是定了的,这府里的人迟早也都是要来围观她的,索性做足了小家碧玉的样子由着他们看就是了。
先去了太妃的荣德堂,屋里已经有了一些人,太妃身边伺候的是梅氏,下手坐着的是王妃,王妃对面坐着的是他,长身玉立,如他所说,是泛黄淡色的米白色衣裳,暗纹绣线,衣冠楚楚,这样白天看上去可确实是让人觉得舒服的多了。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悄悄地笑了,三小姐只觉得羞意更胜,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这王府的大公子却是波澜不惊地继续装他的如玉公子般的模样。
简单的见了礼便安排人坐下,两个老太太同坐在上头,两位夫人坐在对面,这两个小辈儿自然也就对上了眼。三小姐自从进了这王府就只一心跟着母亲亦步亦趋,听祖母说话拿主意。身子侧着望着两个老人,听她们说话,老太太们无非就是各自夸赞自家的孩子,瞅着王妃一时半刻不开口,就知道这位不好打发,三小姐的嫡母也没有太给王妃难看,毕竟初来乍到,以后女儿还要在人家手里生活。
梅氏瞅准了机会告诉太妃花园里茶水果子样样都齐备,何不趁着天气正好,请大家去咱们的院子里逛逛。
说是逛花园,就是给年轻人多接触的机会,太妃和黎府老妇人有的是话说,梅氏操持了这一场也是要黎府道劳的,王妃怕梅氏弄鬼儿,还要在这儿装着。
黄灵川今天打从黎三小姐一进来就眼睁睁地望着她,她却只看了一眼就扭头权当看不见了,听祖母说让他带着黎三小姐去逛逛就点头答应,彬彬有礼地邀请了三小姐出门去,三小姐还是要询问过祖母,辞别了众人才在黄灵川身后许多不远的地方跟着出去了。
虽然是第一次来王府,随身伺候的玲珑却是个精明的,从进府的路,见到的人,还有王妃太妃的态度,以及这位大公子的品貌,她都一一记着。走出来花园的小轩,黄灵川问:“既然祖母说要好好款待,不知三小姐喜欢什么?在下也好安排。”
这样青天白日的,他的声音竟也正直无邪地好听,三小姐也不抬头也不扭捏地回答说:“也不需十分麻烦,有劳大公子,信步走走就好。”
果然也就这也是闲逛,聊着些寻常的事,玲珑站在一边伺候,却也实在觉得这大公子是个细心的人,若不是装出来的,就真当得起一句天赐良配。
三个人就这样逛着,三小姐不太说话,黄灵川觉得拘泥,却又觉得这样很好,一个安静的妻子的确比那种能争能吵的好太多,逛了假山,坐在山顶亭子上,太阳渐渐大了,也热了起来,黄灵川就建议下到小池旁边去,有活水游鱼,野趣十足。
刚下了假山,就有一个扫洒丫鬟来报,说王妃叫大少爷过去说话,她本不是来传话的,只是遇到了说一句,然后就告退走了。
这里位置与两家长辈逛着的位置隔得不远,听着声音大概是在小池对面逛过来,黄灵川今天打定了主意不同王妃争执,就跟黎三小姐说了路径让她们先逛着。
三小姐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个人在一个拐角的山石下出来挡住了去路,这人和大公子穿得很像,却戴着金冠,料子也更金贵些,不知道是王妃的哪位公子,眼看着惹不得,三小姐忙点了下头算是表示看见了,转身就走,玲珑走在三小姐身后,她感觉到了三小姐的不安,也看出来了这人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