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张汝回到后院去,也就是他刚来剑宗时待的地方,把日常的东西一应整理起来,搬到了现在的地字号云山舍房,在赵诠旁边那个空位,收拾干净,铺下了床褥。
一晃到了黄昏时分,练剑的弟子们去后院后厨吃过饭后,纷纷回到舍房来。
就张汝所在的那间舍房,那些弟子们发现张汝住进来后,纷纷围上去,竟都争着来与张汝攀话,东一句西一句说得晕头转向。张汝听了半天,才终于听出意思来,原来自己激发剑魂并达到高阶的事,已经在剑宗传开了。
邢妍是第一个知道的,她便在女舍里说开来。接着是吴志,他一搬进舍房,满脑子想的是女弟子,那还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忙不迭与女弟子们搭讪,也就知道了张汝的事。吴志却把张汝激发出剑魂的事说成了是他的功劳,把在剑楼里的事,经过一番添油加醋,说得精彩绝伦。再加上长老那边,也传话来,说今后不许与张汝比武。
于是,整个剑宗的弟子都知道了,张汝不再是从前那个仆役弟子,而变成了十分厉害的角儿。
面对众人的询问,张汝也不好说什么。他原想着不声张出去,自己默默练剑就行,等到有朝一日真正能控制高阶剑魂时,再表现一番也不迟。不然的话,像现在这样,虽说剑魂已经达到高阶(其实是虚无阶),但却不能施展,总有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再看旁边,赵诠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大概是觉得张汝之前骗他说中阶剑魂,倒好像在敷衍他似的。
张汝只好同赵诠认真解释起来,其他人见张汝只顾与赵诠说话,根本不理睬他们,于是都散开了。且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的态度一下子从热情变得冷漠,像不待见赵诠一样,对张汝也无视起来。
赵诠听完张汝解释,自然释怀了,又见别人因为他的缘故,而对张汝如此的态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张汝倒是满不在乎,反正刚来剑宗时,他在后院干杂活的日子里,面对旁人的眼光,尤其是梁丰那伙人的鄙夷,早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入夜,该是睡觉的时间,
张汝躺下后,盖上了被褥,自入剑宗以来,第一次感到惬意且满足。也许是久劳之后的放松,一闭上眼睛,他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还是那个令他无比怀念的家乡,灵云国边境上一个不知名的村庄。
但那里有无忧无虑的快乐,张汝与幼时的玩伴走过村里每一条小路,看遍村庄中每一处花草树木的风景,村头的村长会给他们讲无数村外的新鲜事。玩了一天,累了,就各自跑回家去,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继续听母亲讲的故事。
张汝母亲永远会讲张汝父亲的故事,讲他们从相遇、相识,一直到相守,最后有了张汝。在母亲心中,父亲是那样的威武,他从外乡而来,到这里定居生活,干起活来力气非凡,又时常帮助别人,因此受到村里所有人的欢迎,母亲也就在那时与父亲走到了一起。
父亲似乎也有非凡的身手,每当村子收受到外来的侵袭,都是第一个出手,带领村庄抵御外侮。在张汝的心中,父亲是英雄,是他的榜样,将来他要像父亲一样,做一个受别人喜爱的英雄。
后来,在一次村长讲故事的当中,张汝第一次听到灵云剑宗。回到家后,张汝就跟父亲说道:“爹,等我长大,我要去灵云剑宗学剑,将来成为像爹一样的英雄。”
父亲听到这话,却突然沉下脸去,露出惊慌的表情,着实吓了张汝一跳。随后父亲又淡淡地一笑,摸着张汝的头说:“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在这村子里过一辈子没有烦恼的日子,我和你娘陪着你,看着你慢慢长大,那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汝并不理解父亲说这话的意思,直到有一天,战火最终不幸地降临到张汝生活的村庄。
火焰冲天,烧毁周围一座座房屋,远处有马蹄声、刀剑声,以及无数人的叫喊。
母亲抱着张汝,父亲说了一句:“躲起来。”自己便冲出家门,消失于火海中。
过了许久,不见父亲回来,母亲则放下张汝,说:“你自己藏起来,乖,等着我们回来。”说完,也冲了出去。
而张汝,心中感到无比的害怕,只躲在床底下,不敢出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烈火已经蔓延到屋内,张汝卧在床下,渐渐感到不能呼吸,一阵困意充斥脑中,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张汝爬起身,发现自己的家早已烧作灰烬。他迷茫地看着四周,寻不到父母的身影,周围全是废墟,那些存活下来的人,正在废墟中抱着亲人哭喊。
然而,张汝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孩子。”这时,从身后走来一人,摸着他的脑袋,问道:“你父母呢?”
那人便是邢空云,经过一场战火之后,在回剑宗的路上,经过张汝的村庄,面对眼前的惨象,也不禁动容。他发现了张汝,便走过去,问他。
张汝也许是害怕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
邢空云叹了声气,又问:“那你还有亲人吗?”张汝又摇摇头,邢空云于是说:“是我们害了你,害你失去了亲人,无家可归。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跟我去灵云剑宗吧,去了那里,你就能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这是曾经父亲说过的话,张汝的眼中忽然有了信念,朝邢空云点了点头。
“阿汝!”张汝忽然听到父亲在喊他,转过身去,父亲正看着他,然而那仅仅只是张汝自己的幻象,幻象中的父亲正拼命地向他招手,并喊道:“不要去,不要去!”
就在这时,一道霹雳闪过,伴随巨大的雷声,将幻象打碎,张汝吓得一声大喊。
……
睁开双眼,一切都是梦境,张汝仍躺在舍房内自己的卧铺上。伸手往额头上一抹,全是冷汗,背上也沁出不少。
“怎么,你做噩梦了?”旁边赵诠爬起身来,看了张汝两眼,伸了伸懒腰。
遥听见一声鸡鸣,正是破晓时分。
张汝慢慢起身,他本来十分惬意地睡下,结果却被噩梦惊醒,醒来后,梦里的事早已忘了大半。他只好笑了笑,回答赵诠说:“你看我,刚刚做的梦,这会儿又全都不记得了。不去管它,反正能早起,就是好事。”赵诠跟着笑了两声。
虽说今天是被噩梦惊醒,但张汝其实一直有早起的习惯。之前他是仆役弟子,每天有许多杂活要干,早起去后山砍柴,上午忙活午饭,下午忙活晚饭,那可是剑宗上下百号人的伙食,而干活的包括张汝在内,也就五六人。除此,剩下空闲时间,还要打扫剑宗各个场地,有这许多体力活要干,便由不得他睡懒觉。
现在好了,对张汝来说,一方面活不用干,另一方面剑魂暂时也修炼不得,倒反而闲的很,也只有练练剑而已,去的地方只有练武场。
再说到赵诠,在张汝没来时,他一个人,没人陪他练剑,所以练武场懒得去,久而久之,养成晚到早退的习惯。今天,算是陪张汝去练武场,他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走出舍房,其他人没看到几个,倒是遇着了熟人,就是吴志。
照理说,吴志和张汝一样,刚从剑楼搬进舍房,而他是三长老刘飞云的门下,并不和张汝住在一块地。然而他却一大早跑到地字号舍房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当然,猜也猜得到他在干什么,瞧他那双眼睛,直勾勾朝云水分舍(也就是女舍)张望,等着女弟子出来呢。
昨天,吴志在练武场上,都物色好了,就二长老邢空云门下的女弟子最多,其中不少模样标致的小美人。主要是因为有邢妍在,所以许多女弟子来到灵云剑宗,就拜在邢空云门下。
张汝走近吴志身旁,喊了一声“师叔”,吴志这才反应过来,也打了个招呼,喊张汝一声“老弟”,接着说:“老弟,昨天我可替你十足地宣扬了一波,都快把你捧成神了,怎么样,有没有女孩子围着你呀,你可得谢谢我。”
张汝看吴志不正经的样子,笑道:“托师叔的福,我昨天睡觉,谁也没来打扰我,还做了个好梦呢。”吴志听不出张汝的讽刺,只是一笑置之。
“张汝。”这时,邢妍正好走了出来,她倒也起得早。
邢妍身边跟着几个女孩子,一同出来。
吴志立马迎上去,笑嘻嘻说:“妹妹们,认不认得我,我是你们的师叔,三长老门下的得意弟子,吴志是也。你们也别叫我师叔了,叫吴哥哥就好。妹妹们,起得这么早,这是要去练武场吗,一起走呗,我们同路。”
那些女弟子被吴志搭讪,没一个搭理他的,反倒跟着邢妍凑到张汝面前,说说笑笑。
吴志撇了撇嘴,开玩笑说:“得了,把你小子捧过头了,倒叫我吃个大亏。”
随后,一路是闲谈,他们走到了练武场,此时天也渐渐放明。
遥看见场边早早坐着三个身影,正是剑宗的三位长老,郑高云、邢空云、刘飞云。